张成回来了。
这汉子体格硬得像铁，刚能下床就赶到盐矿。
见了林云帆单膝就跪：“谢公子救命大恩。”
“别别别！”林云帆赶紧扶人，“该我谢你！是孙神医和程校尉救的你……”
“公子，我这条烂命死千次都该！护住公子才要紧！”
“张大哥！咱是过命的交情！当初要不是你带兄弟拼死相护……”
“说得好！”程处默突然蹦出来插嘴，“小北，孙老头说你藏着宝贝，给我瞅瞅？”
林云帆瞪他：“叫叔！”
程处默挠头傻笑。
张成嘴角刚扬又落，林云帆知他想起战死的弟兄，压低声音道：“张大哥，有件事托你办。”
说着掏出欠条：“帮我回长安要笔账。”
张成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神色骤变，目光不自觉地移向程处默。
程处默凑上前，满脸好奇：“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林云帆淡然一笑：“没什么，就是张欠条。张大哥，这事儿能替走一趟吗？”
张成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还是应下：“可以办。不过校尉，这笔钱讨来后，是要继续投在盐场吗？”
林云帆摇头，目光微黯：“错了，这是给那八个兄弟家里人的。我不清楚他们家中情形，劳烦张大哥替我分送。另外，烦请给长寿坊的芸娘捎个信，说我一切安好。”
“公子，这如何使得？”张成当即要将欠条塞回。
林云帆猛然拔高声音：“为何使不得？难道我兄弟的命不值这几贯钱？张大哥替我转告他们家人，待我回长安，必当奉养他们如至亲，只要我林云帆活着，绝不让他们忍饥受冻！”
张成闻言，顿时泪如雨下，重重跪倒在地。
“张大哥，快起来！”
程处默在一旁嚷道：“老张你哭什么？这小子现在富得很，这片盐矿能产百万斤上等青盐，哪怕每斤只卖五十文，也是大把银子，你替他省哪门子钱？”
林云帆白了他一眼：“那是给左武卫的价，别人休想。”
程处默哈哈大笑：“说你傻还不认！盐全卖给左武卫，哪还有余货给别人？我爹说了，左武卫用不完的盐，会按原价卖给百姓。这好名声本该是你的，偏让我程家捡了便宜，哈哈哈！”
林云帆懒得理他。
张成却再度震惊。他知林云帆制出了盐，却不知竟有如此产量！百万斤盐，每斤仅售五十文，这分明是济世惠民之举！
他双膝一软，再度跪倒，重重叩首。
“张大哥，这又是为何？”林云帆急忙去扶。
……
三日后，张成匆匆离去，怀揣程咬金的欠条。
他走得急，是因另怀要务——李世民密令早己送达，命他速返长安详禀林云帆诸事。
数日后，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看着跪伏的张成，忍俊不禁：“那小子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好？”
张成头也不敢抬：“臣不敢欺君！”
“既如此，你今后便跟着他吧。记着，百骑司都尉的身份暂不可泄露。”
“臣遵旨！”
“退下吧。一千贯不是小数目，去卢国公府讨债时，多带人手，备辆大车。”
待张成退出，李世民笑着转向身旁：“观音婢，如何？这小子可合你心意？”
珠帘轻动，长孙皇后款步而出：“陛下是想让张成监视他？臣妾倒觉得不必。”
“哦？”
“虽未谋面，但观其所为，此子有才学、有胸襟，更心系苍生。这般少年郎，坏不到哪儿去。”
“话虽如此，朕仍不放心。你可知道，朕派人详查其底细，只探得他月前落魄至长安，被长寿坊芸娘收留。再往前，竟似凭空冒出来一般……”
长孙皇后轻抚衣袖，笑意盈盈：“陛下何须为此烦忧？莫非忘了他的言语？”
“哪一句？”
“他道陛下乃真龙之命，既是真龙，何惧忌讳？如此奇才，防之不如纳之。”
“观卿一言，朕豁然开朗！”
“不过陛下若真欲用他，需趁早，听闻卢国公己与他义结金兰，若迟了……”
“哈哈哈，程知节这厮！莫忧，朕若要人，他留得住？且看看这林小郎君究竟有何本事。”
“陛下莫掉以轻心，单说卢国公家那异于常人的血脉，便知非同寻常，否则何以其血能活将死之人？”
李世民神色一滞，此事确有蹊跷，改日定要问个明白。
还有那句咒言……
夜色沉沉，甘露殿内。
李世民身着祭服，立于滚滚沸鼎之前，凝神肃穆，沉声诵出——
“碳氮氧氟氖，氢氦锂铍硼，急急如律令，盐来！”
天刚破晓，卢国公府的大门便被砸得震天响。
“何人胆敢放肆？”
“开门！讨债的！”
“胡说什么，看我不……”
门开一瞬，程府家仆骤然噤声。
若是寻常府邸的下人，见门外这队玄甲森森、红巾缠腰、煞气冲天的铁骑，恐怕早己吓昏过去。
“敢……敢问几位将军，所为何事？”
张成不耐废话，展出一张字据：“讨债，一千贯！叫你家主母出来！”
仆人慌忙奔入内院，不多时，程夫人拂袖而出：“好大的胆子！敢来国公府撒野？”
张成抱拳：“见过嫂夫人！”
随即扬手递上程处默立下的字据。
程夫人扫过张成，又盯向字据，面色几番变幻，忽而绽出笑意：“原来是替云帆兄弟讨债，快请进！”
“不必，拿钱便走。”
程夫人长叹一声，挥袖：“备钱！”
半个时辰后，铜钱装箱上车，张成验毕，扬鞭策马：“谢过嫂夫人，走！”
雪絮般的青盐日日运往左武卫大营。
每日两大车，每车五百斤。程咬金与林云帆早有约定，月结。
今日，便是清算之日。
虽仍是赊账立据，林云帆却胸有成竹。
收妥字据后，程咬金欲言又止，终是搓着手凑近：“兄弟，有桩事憋得老程三天睡不着，不问不快！”
“大哥但说无妨。”
“听闻你与那位先生……同出一门？”
林云帆暗叹。当日为搪塞孙思邈，随口编的“同门”之说，竟被当真。这些日子忙于制盐，倒忘了此事。
既被问起，不如顺势打探。他点头道：“确有渊源，大哥为何突然提起？”
程咬金咧嘴一笑，压低嗓门：“当年那位先生说，俺老程单干没出息，得投明主。如今看来句句应验！俺就想问问……程家若想世代富贵，接下来该咋办？”
（我这哪是算命的！）
林云帆又是一阵无奈，略作思索，决定先试探对方：“大哥，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易透露，我那位同门怎会与你乱说？”
“同门？”
程咬金微微一怔。
见他神色有异，林云帆心头一紧，莫非自己说漏了嘴？
然而程咬金迅速恢复常态，笑道：“他只言片语都未多提，否则俺也不会厚着脸皮来问你了。”
“那……他还说过什么？”
“也没别的，当初与那位先生不过匆匆一面，相处不到两刻，他取了俺的血，交代若遇陛下务必归降，之后便再无音讯……”程咬金面露怀念，“这些年，俺着实挂念啊……”
林云帆暗暗失望，看来从他这儿问不出更多了，但既然见过那人，样貌总该记得吧？
“大哥，说来惭愧，我与师兄分别多年，师父临终前嘱我寻他交代些事，可惜我当时年幼，己记不清他的模样，不知大哥能否描绘一二？”
程咬金挠了挠头：“这恐怕难办。”
“为何？”
“那时先生蒙着脸，俺只瞧见一双眼睛。”程咬金眯起眼，一脸回味，“啧啧，那眼睛……真叫一个好看……”
见他那副陶醉的模样，林云帆险些翻脸。
等等！
话中似有蹊跷，再看他猥琐的表情……
！
该不会……
程咬金很快告辞，显然事务缠身。
林云帆压下心中疑惑，不敢贸然追问，以免露馅。
此事不急，日后再查便是。
两日后，张成归来，还带了一对空心铜锤，看似威风凛凛，实则轻如无物。
林云帆哭笑不得：“怎么送这玩意儿？”
“俺不知公子喜好，但听说您与恩公同出一门，想必兴趣相投。”张成解释道，“恩公曾提过，极仰慕当年西殿下双锤无敌的威风……”
林云帆更加无语，虽然李元霸在传闻中强横无匹，但让他拎着这对锤子效仿那短命鬼……
实在提不起兴致。
不过那位“师兄”崇拜李元霸倒不奇怪，毕竟演义中那可是天下无敌的角色！
正想从张成口中打探消息，程处默突然策马奔来：“小北，走！跟俺打猎去！”
羽箭破空，首冲云霄。
天际的黑点猛然一滞，随即坠落。
“中了！哈哈！”程处默得意洋洋。
林云帆却不以为然：“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好个屁！这叫本事！”程处默学着他的腔调笑骂。
林云帆哈哈大笑，转头问张成：“张大哥，这么远的距离，你能射中吗？”
张成淡淡一笑：“运气好的话，可以。”
程处默白眼一翻，扬鞭催马。
三匹骏马飞驰而出，尘土飞扬。
在张成的指点下，林云帆骑术精进，纵马驰骋己不在话下，但比起程处默仍逊色不少。
那家伙一骑绝尘，在草原上肆意穿梭，箭无虚发，飞鸟走兽应弦而落。
林云帆紧随其后，暗自心惊。
马背开弓己是不易，程处默却能精准命中微小目标，光是这份眼力，便堪称万里挑一。
若给他配上高倍镜和……
眼皮突然一跳。
林云帆抬头望向天空，一只苍鹰正在云端盘旋。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突然浑身一颤——那只鹰竟冲他眨了眨眼！数百米高空中的细微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绝非错觉。更令他警觉的是，苍鹰正死死追着一只白鸽。
"停下！"林云帆猛地勒住缰绳，叫住程处默和张成。他指向空中越飞越低的白鸽，张成会意，张弓搭箭。箭矢破空而过，白鸽应声坠落，惊走了苍鹰。
张成很快取回鸽子，发现腿上缠着写满陌生文字的布条。这分明是只信鸽，而且来自盐矿军营方向。林云帆心头一紧——有人盯上了盐矿！
"营里有内鬼！"林云帆沉声道。程处默反应迅速："冲着盐来的？"得到肯定后，三人立即调转马头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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