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阏氏抬起头，望向嬴渊。
此刻，她己是泪流满面。
原本雍容华贵的脸庞更是因恐惧和憔悴而扭曲。
她挣扎着抬起头，用生硬的、带着明显口音但却清晰可辨的汉话泣诉道：
“是......是我......”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我......我也是汉人啊......”
也是汉人？！
也？！
一个“也”字，如同重锤！
狠狠敲在嬴渊和所有夜不收的心上！
这个‘也’字，微妙而致命！
它意味着，这位右贤王的阏氏，己经看穿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并非“左贤王”或“金帐”的人，而是来自汉地的勇士！
嬴渊心中剧震！
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眼神深处的杀意如同寒冬的冰湖瞬间凝结！
他迅速扫视己方众人——
看看自己这批人，身着匈奴服饰、头戴草原毡帽、黑纱蒙面，挑着左贤王和金帐的旗号，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开口说匈奴话......
除了对汉人非常非常了解的人，几乎看不出破绽。
这右贤王阏氏到底什么来头？
竟有如此恐怖的眼力？
嬴渊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机！
罢了！罢了！
不管她是什么来头！
就这一个‘也’字，就注定了她必须得死！
哪怕她是当年和亲的公主，今日也必须得死！
否则，一旦消息走漏，之前所做的一切嫁祸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引来匈奴各部的共同追杀！
那右贤王阏氏显然也从嬴渊冰冷刺骨的眼神中读懂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求生欲让她顾不得许多。
急忙用更加急切、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汉话说道：
“他......他们！”
“他们都听不懂汉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咱们的交谈，绝不会泄露半点儿......”
她指向周围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王子、居次和其他姬妾，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我知道右贤王的宝藏在哪里......”
“藏宝的地窟......里面金山银山......无数珠宝！”
这位阏氏见嬴渊沉默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一刻，仿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大声道：
“宝藏......右贤王宝藏......今日我全都告诉你们。”
“只求......只求换得我和我小儿子的性命！”
她看了看偎依在自己身旁的小王子，又看向了其他的王眷：
“其他的人，你们随便杀。”
“他们早就把你们当成了金帐的人，至死都不会怀疑！”
“我......我和小儿子对长生天......呃不......对中原的列祖列宗发誓——”
“会替你们保守秘密，永远不说！”
伍鸣远和台上的夜不收们手握刀柄、屏息凝神，齐齐看向嬴渊，都在等着他做出决断。
宝藏的消息无疑极具诱惑，但这女人的身份和识破他们的能力，更让人忌惮。
嬴渊目光深邃，在阏氏那张写满恐惧与期盼的脸上停留了数息，脑中略加沉吟，飞快权衡。
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并用汉话冷冷向夜不收下令道：
“先把其他人杀掉！”
命令一下，夜不收们手起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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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惨叫声很快归于沉寂。
温热的鲜血溅了紧搂着幼子的阏氏满身满脸！
她身体剧烈颤抖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嬴渊。
嬴渊目光锁定右贤王阏氏，示意道：
“你——继续说！”
那阏氏将幼子紧紧搂在怀里，泣诉了长长一段自白。
原来她的确是汉人，汉名温墨。
二十年前，景朝派乐琴公主入匈奴和亲，嫁给如日中天的赫连狰，这温墨乃是公主身旁的贴身婢女。
同年，赫连狰攻伐逃窜向西边的旧王庭。
踏平乌雅城、屠戮旧王族之后，当时尚是旧王庭右谷蠡王的伊赫特选择见风使舵，背叛旧主，归顺新的大单于赫连狰。
赫连狰为表彰伊赫特，并安抚收拢旧王庭的残余势力，加封伊赫特为新的右贤王。
而后又将乐琴公主的贴身婢女温墨以王妹之名许配给伊赫特，成为右贤王阏氏。
一个汉家婢女，因政治需要，成为了匈奴右贤王的妻子。
大抵是这么一桩往事。
二十年光阴荏苒，物是人非。
当年的乐琴公主早己香消玉殒，不可一世的赫连狰大单于也成了嬴渊的阶下囚。
而她温墨，这个曾经的婢女，却凭借心机和手段，在这草原右贤王庭中舒服地生存下来。
不仅坐稳了阏氏之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右贤王的“贤内助”。
以至于后来右贤王野心膨胀，再次背弃新王庭，自立为“长夏王”，也未曾舍弃她。
在攻占景朝凉州部分郡县后，还特意派遣一支骑兵返回乌雅城，欲接她前往更安全的前套地区。
——当然，后续这些事情温墨隐去未说，嬴渊也不得而知。
“所以......各位将军......”
“我......我......我也是汉人啊！”
“骨子里流的是汉人的血......”
温墨阏氏声泪俱下，试图唤起最后的认同感：
“实是被赫连狰和右贤王胁迫，不得己才坐上这阏氏之位。”
“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盼望着回归景朝故乡啊！”
她诉说得异常凄苦，试图将自己拗成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形象。
事实上，若说二十年前，她确实是。
但现在，她就只有一个身份——右贤王阏氏！
二十年来，她心里早就选择了温暖的匈奴王帐，背弃了她的景朝故土！
“你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
“右贤王的宝藏到底在哪里？”
一名性子较急的夜不收眼神凶狠，显然对这女人的身世故事并不十分关心。
将血淋淋的弯刀指向温墨阏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嬴渊、伍鸣远等人也冷冷地盯着她。
目光中的压力与那位性急的夜不收并无二致。
之所以留她性命到现在，听她啰啰嗦嗦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她口中右贤王的宝藏吗？
温墨阏氏眼神闪躲，吞吞吐吐，似乎内心在剧烈挣扎，既想用宝藏换命，又有些不甘。
嬴渊见状，索性转过身，负手望向天空，不再看她。
这是一种无声的信号。
夜不收们会意，立刻逼上前几步，杀气凛然！
滴血的刀锋几乎要触及她的皮肤！
“别杀我......我说！我说！”
在死亡的最终威胁下，温墨阏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尖声叫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求求你们......说了之后......一定要留我和我儿的性命！”
“宝藏......宝藏就在地窟里，地窟的入口......就在这祭台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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