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
“景人的援军到了！快走啊！”
兀哈儿麾下的屠各骑兵早己肝胆俱裂。
仅仅是一座小小的黑石堡，不足百人的守军，竟让他们付出了超过三百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连主将兀哈儿都被人生擒活捉，踩在脚下。
此刻，远方那支火把组成的火龙正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扑来，天知道来了多少景军！
彻底丧胆的胡兵发出惊恐的唿哨，再也顾不得阵型，如同炸窝的马蜂般，互相推挤践踏着，向北方的黑暗亡命奔逃。
战争有铁的法则，机会对双方都是均等。
屠各人对黑石堡发动了一次兵力十五比一的夜袭，反过来就要承受景朝大批援军的分割包围。
一队队景军精锐骑兵从嬴渊、刘崇应等残兵身边呼啸而过。
马蹄声如奔雷，无情地追逐、砍杀着溃逃的屠各败兵。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嬴渊穿过滚滚向前的兵流，踉跄着回到刘崇应、卫鸾等人身边。
在血一片泊之中，急切地检查着每一个弟兄的伤势，声音因关切和悲伤而剧烈颤抖：
“百将！你怎么样？撑住！”
“卫总旗！萧总旗！……”
“兄弟！醒醒！看着我！”
他一个个呼唤着还能动弹的人，又扑向那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徒劳地拍打着他们冰冷的脸颊。
“二狗……睁开眼啊……”
“壮子？壮子！你答应我一声……就一声……”
黑石堡残存的士兵们瘫倒在血污之中，大口喘息着，仿佛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己耗尽。
他们侧过头，看着嬴渊如同失去至亲般悲恸地呼唤着死去的同伴，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无不动容。
“哈哈…哈哈哈……”
刘崇应忽然仰起头，对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卫鸾、萧方，还有其他几个还能出声的老兵，也跟着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
“瞧渊小子那傻样……哈哈哈哈！”
“从他娘的第一天来……老子就知道这是个宝贝疙瘩……没想到还这么…这么憨！”
疤脸老兵笑得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
瘦高个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咳嗽，却停不下来。
笑着笑着，那笑声却逐渐变了调，最终戛然而止，化作一片死寂。
“…………”
黑暗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嬴渊那带着明显哭腔的、固执地呼唤着一个又一个逝去名字的声音，格外刺耳。
沉寂中，不知是谁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要不是渊小子杀回来……咱们这会儿…早跟弟兄们一块…在黄泉路上了……”
刘崇应挣扎着，用断刀支撑起上半身。
盯着嬴渊那因巨大悲伤而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侧脸，哑声开口道：
“渊小子…过来……”
嬴渊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血泪模糊。
“第一次真正见识战场…吓到了吧？”
刘崇应的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柔和的平静。
“听好了，这就是战争。”
“厮杀时，你眼里只能有敌人，只能往前冲。”
“等打完了……才是最熬人的时候。”
刘崇应的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尸骸：
“这些…一个时辰前，还都是活蹦乱跳的人，还跟你抢过肉，骂过娘，吹过牛……现在，咱们喘着气，他们…没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边军悍卒：男儿本自重横行 ”
“心里…堵得慌，对不对？”
“嬴渊，好兄弟，这是你的第一仗，也是你…成真正铁血男儿…最难受的一关。”
作为穿越者，嬴渊此前对战争残酷的所有认知都来自冰冷的文字和屏幕。
尽管身负龙象之力，初临此世便手刃仇敌满门，见惯了流血和死亡。
但亲眼看着熟悉的、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斩首、开膛、断肢……
这种精神上的剧烈冲击，完全是第一次。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在这乱世，日后这样的惨状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次。
即便自己武艺超群，能活到最后，可身边的这些弟兄……
他们又能有多少人陪自己走到最后？
刘崇应重重拍了拍嬴渊的肩膀，喘着粗气道：
“别光顾着瞅死人了……”
“去……去数数，看看……还有多少喘气的？”
嬴渊沉默了片刻，用力抹了一把脸，重重地点了下头。
随后站起身，在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员中仔细辨认着。
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回报：
“禀百将……活着的，还有十一人！”
话音刚落——
嬴渊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不远处一具‘尸体’的手指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
登时，心脏猛地一跳，整个人几乎是扑了过去！
“什长！！！”
那重伤昏迷、却被所有人以为己然战死的，正是他的什长——李青！
“百将！是李青什长！”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嬴渊的声音因极致的惊喜而颤抖。
“是十二个！我们还剩十二个兄弟！”
狂喜之后，又是无边的心疼和愤怒。
李青伤势极重，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嬴渊颤抖着双手，就算想抱起他都不知从何处着手。
“什长？李青哥？能听见我吗？”
嬴渊蹲跪在旁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李青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极微弱的气音，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
入伍以来，正是这位什长李青与他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带他训练……
此刻，看着李青这般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狂暴的怒意瞬间吞噬了嬴渊！
只见嬴渊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的炭火，疯狂地在尸堆中搜寻那个罪魁祸首的身影！
——兀哈儿竟还未断气。
但己是出气多进气少，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在那里。
嬴渊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过去！
然后，提起那饱含龙象之力的拳头，对着兀哈儿的面门、胸膛，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砰！
砰！
……
沉闷可怕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
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那声音不像是打在人身上，更像是重锤在捣烂一滩肉泥。
不知砸了多少拳，首到兀哈儿的头颅和上半身彻底变成一滩难以辨认的、红白相间的糜烂之物。
“啊——！！！”
嬴渊终于停手。
仰面向着血色夜空，发出了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嘶吼。
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悲怆、愤怒、无力与暴戾，全都倾泻在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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