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死寂被骤然打破。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将房间映得忽明忽暗。沈华年猛地从昏沉中惊醒,指尖还残留着锦瑟琴弦的冰冷触感和干涸的血迹。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粗暴地踹开!
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毫不留情地指向她。紧随其后的,是面色铁青的沈夫人和一位穿着西装、神色倨傲的洋人医生。
“把她拿下!”沈夫人声音尖利,指着沈华年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却满是冰冷的恨意,“就是这个妖女!用邪术害了砚深!”
士兵一拥而上,粗暴地将沈华年从地上拽起。她挣扎着,目光死死盯向那位洋人医生:“他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洋人医生却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生硬地对沈夫人道:“夫人,少帅伤势极重,但己暂时脱离危险。只是……手术过程确实诡异,所用药物闻所未闻,效果却……匪夷所思。”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沈华年一眼,“此事需彻查。”
“听见了吗?”沈夫人冷笑一声,走到沈华年面前,猛地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妖法?谁指使你来的?!”
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沈华年咬紧牙关,咽下喉间的腥甜:“我救了他!”
“救他?”沈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凭空出现在守卫森严的内室!手持凶器逼迫行医!用的不知是什么毒粉邪药!砚深现在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你敢说这是救他?!”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沈华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感染?还是……
“搜!”沈夫人厉声下令,“把她这里给我翻个底朝天!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许放过!”
士兵们立刻粗暴地翻箱倒柜。单薄的行李被扯破,物品散落一地。很快,那架锦瑟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扔在沈夫人脚下。
“还有这个!”一个士兵从琴身暗格里搜出了她小心藏好的现代手机和几张未来得及销毁的、写满演算公式和时空推测的纸张。
沈夫人拿起那些纸,扫了几眼,上面的英文公式和简体汉字在她眼中无异于天书鬼画符。她脸色更加阴沉,将纸张狠狠摔在沈华年脸上:“妖言惑众!果然是个妖女!连同这架邪琴,一起给我烧了!”
“不要!”沈华年失声惊呼,拼命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就在士兵举起火把走向锦瑟的瞬间——
“住手。”
一个虚弱却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动作一僵,齐齐转头。
顾砚深脸色苍白如纸,被副官和一名护士搀扶着,倚在门框上。军装外套随意披在肩上,胸口缠着的绷带仍渗着血痕。他显然极其虚弱,每呼吸一下都带着压抑的痛苦,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全场。
“母亲,”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的命,是她救的。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沈夫人急道:“砚深!你糊涂了!这女人来历不明,行为诡异,用的尽是邪术!留着她必是祸害!”
顾砚深的目光落在沈华年红肿的脸颊和散落一地的“罪证”上,眸色骤然一寒。他推开搀扶的人,一步步艰难地走到沈夫人面前,虽虚弱,气势却丝毫不减:“我说了,我来处理。”
他看向那名洋人医生:“史密斯大夫,她的‘药’确实有效,不是吗?”
洋大夫在顾砚深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含糊道:“……止血和预防感染的效果,确实……前所未见。但原理不明,风险极大……”
“有效就够了。”顾砚深打断他,目光重新回到沈夫人身上,“母亲,请回吧。这里,任何人不得再动。”最后几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冷冷扫过那些士兵。
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终究不敢在儿子重伤时与他硬碰硬。她狠狠瞪了沈华年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洋大夫和士兵们也悻悻退下。
房间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顾砚深、沈华年,和满地狼藉。
顾砚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副官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看向沈华年,目光复杂难辨,沉默良久,才哑声开口:“你……究竟是谁?”
沈华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来自未来?说这一切都是一架古琴引发的时空错乱?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轻声道:“一个……不想你死的人。”
顾砚深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对副官道:“收拾一下。派两个可靠的人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打扰沈小姐。”他特意加重了“沈小姐”三个字。
“是。”
副官利落地收拾好散落的物品,将手机和纸张默默放回桌上,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烛火摇曳,映照着彼此苍白的面容。
顾砚深靠在椅子上,闭目缓了许久,才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指尖和红肿的脸颊上。
“过来。”他声音依旧沙哑,却柔和了些许。
沈华年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他示意她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药瓶,递给她:“伤药。”
沈华年没有接。
顾砚深叹了口气,竟亲自拧开瓶塞,用指尖蘸了少许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重伤后的虚软和微颤,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药味。
沈华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垂着眼不敢看他。
“那架琴,”他忽然低声问,手下动作未停,“对你很重要?”
沈华年猛地抬头,撞入他深沉的眸光中。他知道了什么?
“别怕,”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语气放缓,“我只是……听到了一些琴声。很奇怪的琴声。”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模糊的片段:“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弹琴。不是锦瑟常弹的曲子……调子很怪,很急……听着让人心慌。”
沈华年屏住呼吸。他听到了?在那样重伤昏迷的状态下,他竟然听到了她那不成曲调、只为穿越时空而疯狂拨动的琴音?
“然后……”顾砚深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些破碎的记忆,“我好像……看到你了。就在我床边……手里拿着枪……”他的声音渐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迷茫,“那是梦吗?”
沈华年死死攥紧衣角,指甲嵌进掌心。
告诉她!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告诉他你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可是……告诉他之后呢?他会信吗?就算信了,又能改变什么?改变他即将到来的婚约?改变她注定要离开的命运?
最终,她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梦吧。”
顾砚深涂抹药膏的手顿住了。他凝视着她,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许久,他收回手,将药瓶塞进她手里。
“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动作因牵动伤口而微微一僵,脸色又白了几分,“外面的人会保护你,暂时……不会有人再来为难你。”
他走向门口,脚步虚浮却坚定。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沈华年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的伤……”
顾砚深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无碍。”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消失在门外。
房门轻轻合上。
沈华年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白瓷药瓶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缓缓转头,看向窗外——两名持枪的士兵如雕像般立在院中,既是保护,也是看守。
她又被囚禁了。以一种更温柔,也更令人绝望的方式。
目光落回桌上的锦瑟和手机。屏幕是黑的,没有任何信号。她鬼使神差地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亮她苍白的脸。
没有服务商标志,没有时间显示。只有一行冰冷的、她从未见过的白色文字,固执地定格在屏幕中央:
【时空锚点不稳定】
【关联生命体:顾砚深,生命体征:危殆】
【同步率:17%】
沈华年的呼吸骤然停止。
关联生命体?同步率?危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穿越,她的存在,竟然和顾砚深的生命绑定了?!他的伤势危重,所以她也……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手机屏幕猛地闪烁起来,那行字变得模糊扭曲!与此同时,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心悸,周围的景物开始微微晃动、变形!
她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的皮肤竟然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砰!砰!砰!
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逃离!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桌角上!
剧痛传来的瞬间,那股诡异的剥离感和心悸感又如潮水般骤然退去。手机屏幕恢复了稳定,只是那“17%”的数字,微微跳动了一下,变成了“16%”。
沈华年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颤抖地抬起手——皮肤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透明只是错觉。
但额角磕碰处的剧痛和屏幕上冰冷的“16%”,无比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错觉。
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和他的生命,一起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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