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血腥气，萧策只用了一夜就将它洗刷干净。
第二天，他便递了牌子入宫，要带他新寻回的女儿，拜见太后。
消息一出，满京城的眼线都动了。人人都想看看，这位废物王爷究竟想演哪一出。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另有图谋？
去往皇宫的马车，依旧是那辆招摇的金丝楠木车舆。
小宝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却不吵不闹。她靠在萧策怀里，怀中抱着一个暖手炉，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狐皮毯子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爹爹。
爹爹今天穿了一身玄色的常服，金线在领口袖间绣出内敛的云纹。他没再饮酒，身上那股懒散颓靡的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宝说不出的、让她很安心的感觉。
“怕不怕？”萧策低头，用指腹蹭了蹭她温热的脸蛋。
小宝摇摇头，小手抓紧了爹爹的衣袖。
有爹爹在，不怕。
萧策没再说话。
入宫，是他走的一步险棋。
母亲大夏太后，是这深宫之中，唯一真心疼爱他的人。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让她看出自己伪装下的锋芒。这些年，他用荒唐和堕落，换来母亲的失望与痛心，也换来了敌人的轻视与松懈。
可小宝的出现，是一枚意外的棋子。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无人敢轻辱的、名正言顺的身份。
而这个身份，只有太后能给。
马车穿过厚重的宫门，在慈宁宫外停下。
萧策抱着小宝走下马车，一股混杂着陈年檀香与宫墙霉味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慈宁宫，是整个大夏王朝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压抑的地方。宫人们垂首屏息，走路没有半点声响，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空气里，连一丝风都是凝滞的。
殿内，一个身穿明黄凤袍、仪态万千的宫装妇人，早己端坐于侧。
是皇后。
她看到萧策，特别是他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时，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那份端庄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七弟可真是稀客。多日不见，竟是给母后带了这么个……惊喜来。”皇后的声音温和，但“惊喜”两个字，却透着一股子尖锐。
萧策像是没听懂，只懒散地朝她略一颔首，便抱着小宝，对着主位上那个沉默的身影，缓缓跪了下去。
“儿子萧策，给母后请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沙哑与疲惫。
主位之上，垂着一道明黄色的纱帘，帘后，端坐着大夏朝的太后。她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顶嵌满珠玉的华贵凤冠。虽然年过六旬，但岁月并未磨去她的威严，反而为其增添了沉甸甸的压迫感。
她的目光，穿透纱帘，如两道实质的冷光，落在萧策怀里的那个小小身影上。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皇后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嘴角挂着一抹看好戏的弧度。
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太后最是看重皇家血脉与规矩。萧策弄出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还敢大张旗鼓地抱进慈宁宫，简首是自取其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
萧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一动不动。
小宝却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
她不怕。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那个帘子后面的老奶奶，身上是她见过最明亮、最温暖的颜色。一大团纯粹的、灿烂的金色，比爹爹身上的还要大，还要亮。
而旁边那个漂亮姨姨身上，虽然也有一层淡淡的金色，但金色下面，却沾染着许多灰黑色的、让她不舒服的斑点。
小宝从萧策的怀里挣脱出来。
“小宝。”萧策低声唤了一句，试图拉住她。
可小“宝己经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摇摇摆晃地，朝着那团最温暖的金色光芒走了过去。
“放肆！”皇后的心腹嬷嬷厉声呵斥。
皇后抬手，制止了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好啊，让这野种自己去冲撞太后，那便更有趣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不懂规矩的女娃，下一刻就会被盛怒的太后下令拖出去。
小宝却在离主位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仰起小脸，看着纱帘后那个模糊又威严的身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没有半分畏惧，全是纯粹的亲近与孺慕。
她的声音，又奶又软，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大殿里。
“皇祖母。”
这一声，让太后握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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