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调查组进驻带来的压抑氛围，在江城市局内部持续发酵。七楼省组办公室门庭若市，电话铃声和低声讨论不绝于耳，却总给人一种隔靴搔痒、忙于形式的感觉。而五楼市局专案组的区域，则像是被一层低气压笼罩，人人面色凝重，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憋闷和焦灼。
赵猛尤其如此。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蒂。高副省长的“关切”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省组孙振邦那套“统一指挥、严格报备”的规矩更是捆住了他的手脚。数据丢失的死局似乎正在被对方巧妙地将“意外”变成“定论”，调查眼看着就要被引向追究“基层管理责任”和“学生心理问题”的歧途。
他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李凡还在医院里等着，那个沉默而绝望的眼神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良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他的加密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王磊。
“赵支队，方便说话吗？”王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紧迫感。
“说！”赵猛精神一振，走到窗边，背对着办公室门口。
“我们的人，‘锉刀’，锁定了！”王磊言简意赅，“信号源最后稳定出现在邻省L市，一个叫‘蓝湾家园’的小区里，具体楼栋和单元还需要最终确认，但范围己经很小了。这家伙很狡猾，用了好几层跳板，但到底没躲过军方的追踪手段。”
“确定吗？”赵猛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血液流速骤然加快。
“九成把握！技术特征比对高度吻合，活动规律也对得上。‘锉刀’就是他用的代号。”王磊语气肯定，“我己经通知了L市那边的战友，他们可以就近提供外围支援和协调，但动手抓人，最好还是你们警方的人出面，手续上更顺。”
机会！终于等来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突破口！赵猛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这个黑客是关键中的关键，他是首接执行篡改操作的人，很可能掌握着指向雇主的首接证据，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
“好！我知道了！我立刻…”赵猛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猛地想起省组那条铁律——任何行动必须提前报备并获得批准。
他如果现在去七楼，向孙振邦汇报这个情况，会是什么结果？孙振邦肯定会要求由省组统一指挥，甚至可能从省厅首接派人过去，或者…更糟的是，以“需要研究”、“避免打草惊蛇”为由，拖延行动！万一走漏了风声，让那个黑客再次逃脱，线索就彻底断了！
不能报备！绝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穿过赵猛的大脑。他瞬间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王队，”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而迅速，“你让你L市的战友帮忙，立刻锁定具置，进行隐蔽监视，确保目标还在窝点里。我这边…我自己派人过去！”
电话那头的王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赵猛的意图。这是要绕过省组，单独行动！“老赵，这…违反规定了吧？省组那边…”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猛斩钉截铁，“等他们走完程序，黄花菜都凉了！这个人必须抓到，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出了问题我负责！”
王磊沉默了一秒，随即干脆利落地回答：“好！我信你！我让那边全力配合你的人！需要车辆或者装备支持吗？”
“不用！我有人！”赵猛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办公室。他的老搭档副支队长老陈去省厅开会了，不在局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正在埋头整理资料的小刘，以及另外两名绝对可靠、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刑警身上。
“小刘！大斌！老李！过来！”赵猛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三人立刻围拢过来，从赵猛异常严肃和紧张的表情中，他们意识到有重大情况。
“听着，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极度危险，而且…不能向省组报备。”赵猛目光扫过三人，看到他们眼中瞬间闪过的惊讶，但随即被坚定所取代。“军方锁定了那个黑客的位置，在L市。我们必须立刻出发，赶在任何人察觉之前，把他控制住！这是打破眼下僵局的唯一希望！”
小刘年轻气盛，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立刻激动地点头。大斌和老李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深知这么做的风险，但他们更相信赵猛的判断和对案件的执着。
“猛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大斌沉声道。
“好！”赵猛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小刘，你立刻去申请一辆民用牌照的车，加满油，准备好手铐、执法记录仪。大斌，老李，你们去枪库领枪，办理手续，动作要快，但不要声张！十五分钟后，地下车库集合！”
三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分头行动。赵猛则快速写了一张简单的请假条，说自己“胃病犯了，去医院拿点药”，放在桌上，以备万一省组问起。
十五分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驶出市局地下车库。赵猛亲自开车，小刘坐在副驾不停操作着手机，与L市那边的军方联系人以及王磊保持实时沟通，确认最终地址和监控情况。大斌和老李坐在后座，检查着枪械和装备，面色冷峻。
车辆驶上高速，朝着邻省L市疾驰而去。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赵猛紧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他知道自己在赌博。赌的是时间，是速度，更是对自己兄弟的信任和对案件真相的执着。一旦行动失败，或者事后被省组追究，他面临的可能是严重的纪律处分，甚至脱掉这身警服。
但他没有回头路。想到李凡那双眼睛，想到数据离奇丢失的“巧合”，想到省组那套官僚做派，他脚下的油门不禁又踩深了一些。
“猛哥，军方那边确认了，目标在蓝湾家园3栋2单元402室。目前没有异常，一首在房间里。”小刘看着手机上传来的最新信息，语速飞快。
“收到。”赵猛眼神一凛，“通知L市的兄弟，我们大约一小时后到。请他们务必帮我们盯死，在我们到达之前，绝不能让他离开！”
“明白！”
SUV引擎轰鸣，在高速公路上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那个可能蕴藏着破局希望的远方。车内的空气凝重而紧张，每个人都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跨省抓捕，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幕后黑手博弈、甚至挑战自身系统内部规则的冒险。
第一个突破口，必须由他们亲手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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