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的气氛,因为王伯君的突然中毒而被拉到了最紧绷的弦上。省纪委的干部、公安便衣、以及闻讯赶来的工作组人员,将急救室外的走廊封锁得水泄不通,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压不住的恐慌和愤怒。
在如此严密的看管下发生如此恶性事件,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的脸上,更是对中央工作组权威的公然挑衅!
梁芳和赵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他们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核心警戒区外。工作组的安全保卫负责人和纪委的同志脸色铁青,正在进行内部紧急排查和封锁消息。梁芳只来得及看到急救室那扇不断开合的门缝里,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和监护仪器上令人心悸的波形。
“妈的!简首无法无天!”赵猛一拳砸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手背瞬间通红,他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暴怒的火焰。对手的猖狂和手段之毒辣,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梁芳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冰冷如刀。她没有说话,只是迅速拿出加密电话,走到角落,将情况简洁地汇报给了工作组的李副部长。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传来李副部长压抑到极致、仿佛暴风雨前宁静的声音:“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执行原定任务。这里的事,工作组会亲自处理。”
没有斥责,没有慌乱,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雷霆之怒,让梁芳都感到一阵心悸。
她知道,工作组的首要任务瞬间增加了最严峻的一项:内部清洗与反渗透。
…
就在省人民医院乱成一团的同时,省委大楼另一间小会议室内,气氛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刻意维持的平静。
常务副省长高长河独自坐在会议桌的一侧,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他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反思,姿态沉稳,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内敛和低调。
但他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却微微蜷缩,指尖无意识地相互着,透露着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门的另一侧被推开,中央工作组的李副部长带着两名负责记录的成员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在高长河对面坐下。
“长河同志,耽误你时间了。根据工作程序,需要请你过来,就你分管领域内发生的‘张浩案’及相关问题,做一个情况说明。”李副部长开门见山,语气平稳,用的是“情况说明”这个相对中性的词,而非“谈话”或“询问”。
高长河微微欠身,态度显得十分配合甚至谦逊:“李部长言重了,配合工作组调查,是我应尽的职责。发生这样的事,作为分管领导,我深感痛心,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他开场便主动揽责,姿态放得极低,充分展现了一个“负责任领导干部”的“觉悟”。
李副部长点点头,示意记录员开始,然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就请长河同志谈谈吧,重点谈谈你对王伯君同志的看法,以及你了解的相关情况。”
高长河深吸一口气,仿佛陷入了沉重的回忆和反思之中,他语速放缓,措辞极其谨慎:
“伯君同志…唉,我到现在都很难相信,他会走到这一步。他在工作上,一首以来给我的印象是…能力还是有的,做事也比较踏实。尤其是在推动高校产学研结合、职业教育改革等方面,还是做出过一些成绩的。省委省政府对他的工作,总体上也是肯定的…”
他先客观地、甚至略带惋惜地肯定了王伯君过去的“成绩”,显得公允而不失人情味。
但话锋随即悄然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困惑:“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背地里竟然会…会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令人发指的事情!这不仅严重触犯了党纪国法,更是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信任,严重损害了H省教育系统的形象,教训极其深刻!”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为一个被下属蒙蔽、同样感到震惊和痛心的领导形象。
“至于这起具体的‘张浩案’,我是在事情经由网络发酵、造成重大舆情后,才从公开渠道和省委的相关通报中逐渐了解到详细情况的。”他巧妙地撇清了自己与案件初期的关联,“得知详情后,我无比震惊,无比愤怒!高考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基石,岂容如此践踏?!我当即就在省政府常务会议上表明了态度,要求坚决查处,绝不姑息!”
他适时地提到了自己之前的“强硬表态”,以证明自己立场的一贯正确。
李副部长静静地听着,偶尔端起茶杯喝一口,不置可否。
高长河继续他的表演,语气愈发沉痛,甚至带上了几分自责:“作为分管领导,我确实失察了。平时更多地关注了宏观政策层面的工作和显性的成绩,对于下属干部的思想动态、八小时以外的社交圈、以及其家属子女的具体情况,深入了解不够,监督不到位。这才让王伯君这类腐败分子有了可乘之机,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组织的批评和处理。”
他将责任巧妙地归结为“失察”和“监督不到位”这种领导责任范畴,避重就轻。
接着,他开始尝试将祸水进一步引向下方和系统性问题:“当然,从这个案子也能看出,我们省教育系统,特别是在招生考试、项目审批、资金监管等关键环节,可能还存在着一些制度上的漏洞和监管的盲区。个别干部理想信念滑坡,权力观扭曲,与不良商人勾肩搭背,最终滑向了犯罪的深渊。这提醒我们,未来的工作重点,一定要放在扎紧制度的笼子、加强干部日常监督管理上来…”
他试图将个案引申到系统性问题,将水搅浑,转移焦点。
整个“说明”过程,高长河表现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深刻反思,完全符合一个“负有领导责任但自身清白”的高级领导干部形象。他甚至几次眼眶微红,仿佛真的为下属的堕落和王伯君的“个人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然而,就在他这番近乎完美的表演接近尾声,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李副部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高长河,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长河同志,你的认识很深刻,反思也很到位。那么,据你了解,王伯君同志的个人生活方面,比如他的家庭消费水平,子女的教育开支等方面,是否存在与其正常收入明显不符的情况?你作为领导,是否有过耳闻或察觉?”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却像一根精准的毒针,瞬间刺向高长河最敏感的神经!
高长河脸上的沉痛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极快地恢复了自然,但那一瞬间的瞳孔收缩和喉结的滚动,没有逃过李副部长锐利的眼睛。
他端起茶杯,借喝水的动作掩饰了那零点几秒的慌乱,然后放下杯子,语气更加沉重地摇头:“唉,这方面,我确实是失察了。只知道他儿子在国外读书,具体开销情况,确实不了解。现在想来,他可能很早就在刻意隐瞒这些情况了。这是我监督的疏忽啊。”
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副部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语气依旧平淡:“好的,长河同志,你的情况说明很详细,我们也记录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高长河心中暗自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态度依旧谦恭:“应该的,应该的。工作组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配合。”
他保持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沉重和痛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深藏的惊惧。后背的衬衫,早己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知道,这场看似平静的“说明会”,实则凶险无比。工作组绝对掌握了更多东西,那个关于王伯君儿子的问题,绝非无的放矢!
…
会议室内,李副部长对两名记录员说:“把他刚才所有的回答,特别是关于对王伯君家庭情况不知情、以及将自己责任限定为‘失察’和‘监督不到位’的部分,一字不落地整理出来。”
这时,他的机要秘书再次匆匆进来,俯身低语了几句,脸色异常难看。
李副部长听完,眼中猛地爆出一抹寒光,但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他挥挥手让秘书和记录员先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高长河的专车缓缓驶离。
他拿出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
“汇报两个情况。第一,高长河刚才的表演很‘完美’,试图切割并推卸责任。第二,…王伯君,经抢救无效,刚刚宣布死亡。”
“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蓖麻毒素中毒。极微量,口服,发作迅猛。”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随后,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灭口。这是战争。”
“启动‘熔断’预案。立刻控制所有接触过王伯君饮食的人员,范围扩大到最近72小时内所有可能接触者。授权你组,可使用一切必要手段。”
“高长河…他的表演到头了。证据链闭合前,对他实施软禁。理由:配合调查,保障安全。”
电话挂断。
李副部长站在原地,窗外天色阴沉。
风暴之眼,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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