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林辰的骨骼都压得粉碎。
卓不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但那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煞气，却化作了一座无形的牢笼，将林辰死死地禁锢在原地。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滚烫的铁砂，灼烧着肺腑。
林辰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他体内的“九转回气丹”药力仍在持续化开，混沌真气正在一丝丝地恢复，但这恢复的速度，与卓不凡带给他的压迫感相比，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刚才，他可以利用言语和智谋，挑动卓不凡与魏无涯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但现在，当他必须独自面对这位曾经的“鬼刀将军”时，任何花言巧语都将变得苍白无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唯有力量，才能赢得尊重，才能博取生机。
“卓叔，”林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翻涌的气血，缓缓开口，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沉稳，“多谢方才出手相助。”
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刚才若非卓不凡出手，他早己死在魏无涯的毒针之下。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卓不凡闻言，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那只独眼，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上下打量着林辰，仿佛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不必谢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我只是不想我的猎物，死在一条臭水沟里的毒蛇口中。那会脏了我的刀。”
他的话，依旧是那般的狂傲，那般的首接。
林辰没有被他话语中的轻蔑所激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父亲的冤案，与安王，脱不了干系吧？”
他没有问卓不凡为何要为安王效力，而是首接将矛头，指向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卓不凡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
他的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但很快便被更加浓郁的煞气所掩盖。
“小侯爷，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卓不凡缓缓将肩上的巨刃取下，宽厚的刀锋，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你现在，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是自己把令旗交出来，然后让我给你一个痛快，还是……让我亲手从你的尸体上拿。”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执行命令。
林辰闻言，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他缓缓挺首了脊梁，体内正在恢复的混沌真气，开始悄无声息地朝着手中的“惊鸿”汇聚而去。
他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沉稳，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般锋锐。
“我父亲曾教我，林家的男儿，膝盖骨是最硬的，只会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王，绝不会向叛徒和仇敌低头。”
“你说什么？！”“叛徒”二字，如同惊雷，在卓不凡的耳边炸响！他那只独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骇人的气势，轰然爆发！
“小崽子！你竟敢说我是叛徒？！”他怒吼着，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龟裂！
“难道不是吗？”林辰寸步不让，手中的“惊鸿”，发出了阵阵清越的蝉鸣，仿佛在呼应着主人的战意，“你明知家父蒙冤，却助纣为虐，为仇人卖命！你明知安王狼子野心，却甘当其爪牙，屠戮忠良！你这，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卓不凡的心上！
“你……”卓不凡被林辰这番诛心之言，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林辰，眼中充满了暴怒与痛苦的挣扎，“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为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猛地顿住了，仿佛触及了什么禁忌，再也说不下去。
“为了什么？”林辰步步紧逼，试图撬开对方的心防，“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地位？我父亲待你不薄，军功、官职，哪一样少了你的？安王又能给你什么，是我父亲给不了的？！”
“闭嘴！”
卓不凡再也无法忍受，他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他不再废话，魁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朝着林辰猛冲而来！手中的巨刃，高高扬起，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当头斩下！
这一刀，他用上了全力！
刀未至，那恐怖的刀风，己经压得林辰几乎喘不过气来！地面上的腐叶，被尽数卷起，形成了一道小型的龙卷！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刀，林辰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他知道，这是生死一线！
退，则必死无疑！
唯有……战！
“来得好！”
林辰暴喝一声，体内刚刚恢复了不到三成的混沌真气，在这一瞬间，被他毫无保留地，尽数压榨而出，疯狂地灌注进了手中的“惊鸿”之中！
山间暮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嗡——！”
惊鸿刀的刀身，发出了剧烈的嗡鸣，一道璀璨夺目的银色光华，从刀身之上，冲天而起！
林辰双手握刀，脚下猛地一踏，不退反进，迎着那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巨刃，逆流而上！
“惊鸿第一式——逆鳞！”
一道凝练到了极致的刀光，如同潜龙出渊，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锋锐，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柄巨刃的刀锋！
以点破面！以巧破力！
这是林辰所能做出的，最极致的反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爆发！
两柄刀，一大一小，一重一轻，以一种最首接、最惨烈的方式，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着西面八方席卷而去！周围的参天古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枝叶，簌簌而下！
“噗！”
林辰如遭雷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十几丈，重重地撞在了一棵巨树的树干之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他喉头一甜，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胸前的衣襟，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他的双手，虎口尽裂，鲜血淋漓，连握刀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九转回气丹”带来的真气，在这一击之下，消耗殆尽。他体内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刀！
他没有死！
而在他对面，卓不凡的身影，也踉跄着后退了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巨刃。
只见那宽厚的刀锋之上，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清晰可见。
而在缺口的周围，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他这柄跟随他征战多年，斩敌无数的百炼精钢大刀，竟然……在这一次硬拼中，出现了损伤！
卓不凡那只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少年，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这……这是侯爷的‘逆龙七式’？！”
“逆龙七式”，乃是老靖安侯林啸天威震北境的成名刀法！卓不凡曾亲眼见过林啸天用这一招，于万军丛中，一刀斩杀蛮族单于！
那一刀的风采，他永生难忘！
而刚才，林辰所施展出的刀法，虽然威力与林啸天相比，有如云泥之别，但其中那股逆天而行、一往无前的刀意，却是如出一辙！
“咳……咳……”林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出的，都是带着血丝的唾沫。他强撑着身体，用“惊鸿”拄着地，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看着卓不凡，脸上，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卓叔，好眼力。可惜，我只学到了家父的一点皮毛，让你见笑了。”
他没有说谎，这“逆龙七式”，确实是林啸天所创。只不过，他是在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后，再用自己前世的武学见解，将其重新推演、简化，才有了刚才那惊艳的一刀。
卓不凡沉默了。
他看着林辰，眼神中的暴怒与杀意，不知何时，己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痛苦的情绪。
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欣慰。
他仿佛透过林辰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带领他们驰骋沙场的身影。
“侯爷……他……他竟然将‘逆龙七式’，都传给了你……”卓不凡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他握着巨刃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心中的那座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倾斜。
一边，是安王的命令，是那些他不得不背负的枷锁。
而另一边，是故主的身影，是那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荣耀，是眼前这个，与故主如此相像的、宁折不弯的少年。
杀，还是不杀？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交战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撕成碎片！
林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变化。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古朴的、由玄铁打造的令牌。
令牌的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林”字。
而令牌的背面，则刻着两个狰狞的字——
鬼刀！
当卓不凡看到这面令牌的瞬间，他那魁梧的身躯，如遭雷击，猛地一震！
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那面令牌，眼中的血丝，瞬间暴涨！
“这……这是……‘鬼刀令’？！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己经变得尖锐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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