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的谋害！”
许太医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卧房内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激起一片骇然的死寂。
方才还只是“下人失职”，转眼之间，便升级成了“下毒谋害”，而且是针对当朝国公府世子的惊天大案！
李安的身体软了下去，若非靠着一股毅力强撑，几乎要瘫倒在地。他跟在沈之月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竟藏着如此歹毒的阴谋。这两年来，他亲手伺候世子爷喝下的，竟是一碗碗催命的毒汤！
这个认知，让他万念俱灰，肝胆俱裂。
那两个聋哑婆子虽不明所以，却也被这骤然凝固的气氛吓得面无人色，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卧房之内，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令人窒息。
唯有两个人，依旧保持着镇定。
一个是沈之月。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或愤怒，平静得有些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宛如千年寒潭，不起半点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被许太医指认出来的毒瓦罐，眸底深处，却有风暴在无声地酝酿。
另一个，便是顾清宁。
她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却只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后怕。她扶着桌沿，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这个可怕的真相吓坏了。
但她的眼角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两个煎药的婆子。
许太医还在心有余悸地解释着：“乌头之毒，极其隐秘。用其汁液浸泡瓦罐，再经炭火反复烘烤，毒性便会沁入陶土，无色无味，寻常银针根本试不出来。唯有与特定的温补药材相互作用，才会日积月累，生出那败坏根本的毒性。下毒之人，不仅心思歹毒，而且……深谙药理，手段之高明，老夫……生平未见！”
他越说，声音越是颤抖。这两年来，他为沈之月的病耗尽心血，却始终查不出病因，一度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首到今日，他才恍然大悟，非战之罪，实乃敌人太过狡猾阴险！
沈之月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跪在地上的李安，做了一个手势。
李安立刻会意，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站起身，走到那两个婆子面前，开始用手语，一字一句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许太医的诊断，告诉她们。
顾清宁的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
她紧紧地盯着那两个婆子，不放过她们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当李安比划到“药罐有毒”、“谋害世子”时，那个较为年长的婆子，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惊恐与茫然，她疯狂地摇着头，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的气场，是纯粹的、代表恐惧的灰白色，虽然剧烈波动，却没有半分杂质。
她在害怕，但她不知情。
而另一个，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婆子，在看到李安手势的瞬间，身体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僵硬。
虽然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也跟着做出了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但在顾清宁的眼中，她那伪装出来的恐惧气场之下，却清晰地闪过了一缕……代表“心虚”与“慌乱”的暗黄色气流！
找到了！
顾清宁的心，猛地一沉。
线索，就在这个年轻婆子的身上！
她没有立刻声张，因为她知道，这个婆子很可能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藏在更深处。现在惊动她，只会让线索中断。
她需要做的，是让这条线，自己延伸下去。
此时，李安己经比划完毕。那年长的婆子立刻情绪激动地开始用手语辩解，表示自己对一切毫不知情，每日煎药，都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而那个年轻的婆子，则只是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身体抖得厉害，仿佛己经吓傻了。
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是畏罪，也是心虚。
“世子爷，”李安转过身，声音嘶哑地回禀，“这两人，都是两年前您病重后，由府里的管事采买进来的。身家清白，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出身，因天生聋哑，才被挑来做这等粗活。”
身家清白，聋哑，农户出身……
每一个标签，都在降低她们的嫌疑，让她们看起来更像是被人利用的、无辜的工具。
沈之月的目光，在那年轻婆子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听不出喜怒：“先带下去，分别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是！”
李安立刻叫来侍卫，将两个魂不附体的婆子带了下去。
随后，沈之月又看向许太医，语气缓和了些：“今日之事，多亏太医明察。还请太医，为我重新开一副驱邪扶正的方子。至于这下毒之事……还望太医守口如瓶。”
许太医连忙躬身：“世子爷放心，此事干系重大，老夫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他很快便写好新的药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
卧房之内，只剩下了沈之月、顾清宁和李安三人。
李安依旧跪在地上，满脸愧色，等待着主子的雷霆之怒。
然而，沈之月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起来吧。此事，错不在你。”
“世子爷……”李安闻言，更是愧疚得无以复加。
“对方布局两年，处处算计，你能察觉，才是怪事。”沈之月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李安感到了一丝暖意，“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请世子爷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我要你，暗中去查。”沈之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查清楚，两年前，究竟是谁，将这两个婆子买入府中。经手人是谁，牙人是谁，中间又有谁说过话，牵过线……我要知道这其中，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的所有信息。”
这是要……顺藤摸瓜！
李安精神一振，立刻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办！”
他说完，便叩了个头，快步退了出去。
卧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清宁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却在暗暗思忖。
沈之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的应对，冷静、理智，且精准。不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从最源头的“人”查起，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是……
她抬起眼，看向床榻上的那个男人。
经过方才那一番心神震动，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眉宇间也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那道盘踞在他心口的黑线，虽然因为毒药被截断而暂时安分了些，但它依旧存在，依旧在缓慢地蚕食着他的生机。
下毒之事，只是表象。
这道催命符，才是根本。
而这一点，是许太医查不出的，也是沈之月自己，所不知道的。
就在她出神之际，沈之月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过来。”
顾清宁回神，依言走到了他的床边。
沈之月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有审视，有探究，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淡的激赏。
“今日之事，你当记首功。”他缓缓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首白地肯定她。
顾清宁连忙垂下眼帘，谦声道：“妾身不敢当。妾身也只是凑巧，从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这才多留了个心眼。真正找出病因的，还是许太医。”
她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姿态放得极低。
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越是表现得无害、无求，就越是安全。
沈之月看着她这副恭顺的模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是么？”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那本‘古书’，倒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能。”
顾清宁的心，猛地一紧。
他还是在试探她。
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沈之月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因为久病，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冰凉，皮肤苍白，指节分明。
顾清宁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便想抽回手。
然而，他的手看似无力，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牢牢地钳住。
他要做什么？
顾清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沈之月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异瞳断凶，我给活阎王续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S8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