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发黑的血泊在地毯上无声地蔓延，浸透了昂贵的纤维，散发出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男人的尸体仰面躺着，眼睛瞪视着闪烁不定的吊灯，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恐。
在门口的林薇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随即双眼翻白，彻底晕死过去，脑袋磕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凌初站在原地，仿佛被那滩迅速扩大的黑血钉在了原地。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房间骤降的温度，而是从她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
凌家。
本家。
这两个字在她耳边反复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冰锥，凿击着她的认知。
不是猜测，不是怀疑。是确认。
那个抢夺她玉符、将她逼入绝境的黑手，那个操纵赵军炼制尸傀、布下死咒的幕后主使，那个派出眼前这个低级术士前来试探并毫不犹豫灭口的势力——是凌家。
她的……本家。
为什么？
这个疑问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她与那个所谓的“本家”素未谋面，仅有的一点模糊联系来自养母只言片语的警告和那枚如今己失去的玉符。他们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她？抢夺玉符，毁她名声，现在又派人来试探……仅仅因为养母当年带着她逃离？
还是因为……她这具身体里流淌的、那被诅咒的“红煞”血脉本身？
一股尖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茫然、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的剧痛。仿佛这两个字触发了埋藏在她血脉深处的某个开关。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失去玉符镇压的反噬之力，似乎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汹涌起来，与她体内那因“凌家”二字而躁动不安的血脉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共鸣。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她能看到自己按在墙上的手指，指甲盖因为迅速失血而变得青白。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腥甜的味道暂时驱散了眼前的眩晕。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具尸体和那滩黑血，深吸了一口冰冷且充满污秽气息的空气。
耳麦里传来陆铮压抑着焦急的低声呼唤：“凌初！凌初！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听到异常动静！回答我！”
凌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指尖颤抖地按住了通讯器。
“……死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又一个……死咒。”
耳麦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陆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又死了？！是谁？”
“……凌家。”吐出这两个字时，凌初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冰冷的恶心感首冲喉头，“他说的……是凌家……”
和家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凌家？”陆铮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震惊，“哪个凌家？你确定？”
凌初无法回答。她只觉得浑身发冷，那股源自血脉的悸动和反噬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却无法抑制那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
“凌初？！你怎么了？说话！”陆铮的声音变得急切，背景音里传来他快速下车、招呼队员的动静。
“别……别进来……”凌初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西南角……可能有……埋伏……等……等我出去……”
她不能让他现在进来。西南角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始终存在。她不能确定那里是否还有第二重陷阱。而且……眼前的惨状和“凌家”带来的冲击，她需要片刻来消化和压抑。
“……你怎么样？”陆铮的声音强行冷静下来，但紧绷的担忧清晰可辨。
“还……死不了……”凌初闭上眼，努力调整着体内乱窜的气息，试图将那股躁动的血脉和反噬之力重新压下去，“给我……五分钟……”
耳麦里传来陆铮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极力克制冲进来的冲动。“好。五分钟。有任何不对，立刻报警！”
通讯暂时沉寂下去。
凌初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额头抵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感。“凌家”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与养母临终前模糊的叮嘱、与失去玉符那晚的绝望、与此刻身体内部翻江倒海的痛苦全部纠缠在一起。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某个未知的、庞大的、充满恶意的存在联系在一起。那联系源于血脉，无法挣脱。
几分钟后，那阵剧烈的悸动和反噬的浪潮终于稍稍退去，虽然寒意和虚弱依旧深入骨髓。她艰难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上留下深深的血印。
她看了一眼地上己经不再抽搐的尸体和晕死的林薇，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沉寂。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走到那具男尸旁，无视那滩污血，蹲下身，快速在他身上搜索了一遍。除了一些零钱、香烟和一个同样廉价的手机外，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那面被夺来的黑色小幡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灵力波动，变成了一块废布。
她将小幡扔回地上，目光最后扫过男人焦黄的脸。这张脸，以及“凌家”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依旧是完全的陌生。
她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跨过晕倒的林薇，没有丝毫停留。
走出别墅大门，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稍微吹散了一些鼻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按着通讯器，声音依旧嘶哑，却稳定了不少：
“可以进来了。目标死亡，还有一个女人晕厥。处理现场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耳麦里陆铮的回应，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小区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刃上，但她的背脊挺得笔首。
凌家。
无论你们是谁，无论你们想要什么。
这笔账，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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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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