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燃尽最后一缕，灰烬无声坍塌。那层隔绝内外的小小结界随之消散。
耳边的嘶语和眼前的血影再次变得清晰，只是势头比昨夜稍弱，像退潮后仍在舔舐沙滩的浑浊浪沫。身体的骨髓依旧透着一股洗不掉的寒意。
凌初靠着桌腿坐起身，关节发出僵硬的轻响。她扫了一眼地板，朱砂的残痕和符纸的灰烬狼藉一片，记录着昨夜的挣扎。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仰头灌下去。冰冷的水流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幻觉。
饥饿感随后袭来，尖锐而真实。她掰下小半块干硬的馒头，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生存的本能压过了魂魄深处的刺痛。她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支付下个月的房租，更需要打探玉佩的消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还能接到生意。
手机在桌上屏幕朝下扣着。她深吸一口气，将它翻了过来。
屏幕亮起，瞬间被数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淹没。大部分来自未知号码，还有几个是她偶尔合作的信息掮客。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比体内的阴煞更刺骨。
她点开最上面一条推送的本地新闻弹窗。
加粗的标题像淬毒的匕首，首刺眼球：
【揭秘！豪门惊魂夜，伪大师驱邪反酿惨剧，佣人发疯血溅豪宅！】
配图是铂悦府别墅外围的模糊照片，以及一张王总在接受采访时表情沉痛、眼眶发红的特写。
文章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描述了“骗子大师凌某”如何用拙劣手法欺骗雇主，导致仪式失败，引发“未知精神污染”，致使多名佣人突发癔症、自残并攻击他人。文中引用了大量“业内人士”的匿名评论，称凌初“素无真才实学”、“惯用心理暗示”、“收费高昂且效果存疑”，甚至暗示她与某些地下邪教有牵连。
评论区早己沦陷。
“这种神棍早就该抓起来了！”
“听说差点出人命，为了赚钱良心都不要了！”
“现在这些搞封建迷信的也太猖獗了！”
“姓凌的不得好死！”
“人肉她！地址电话谁有？”
字句化作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刺过来。她滑动屏幕的手指有些发僵。
这不是报道，这是一份精心策划的判决书。王总成功地将所有责任、所有见不得光的恐惧，全都倾泻到了她的头上。用她的名声，洗刷了他别墅里真正的污秽。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熟悉的号码闪烁——是那个偶尔会给她介绍些小生意的中间人，老赵。
凌初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按下了接听键。她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老赵有些干涩、吞吐的声音：“……凌小姐？”
“嗯。”
“那个……今天的新闻……我看到了。”老赵的声音透着不自在，作者“和家家”推荐阅读《女先生破煞途中，撩了个活阎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闹得挺大啊。”
凌初依旧沉默，等着下文。
“唉……”老赵叹了口气，“王总那边……能量不小。他放了话出来，说谁再敢跟你扯上关系，就是跟他过不去。”
“凌小姐，咱们合作几次，我老赵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跟那些骗子不一样。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但是吃这碗饭，名声坏了，就……就什么都完了。”
“以后……以后我这边，恐怕就……不方便再给你介绍活儿了。”他的话速加快，像是要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通话，“你……你自己多保重。就这样。”
咔哒。
电话被匆忙挂断，忙音响起。
凌初举着手机，听着那单调的嘟嘟声，站了很久。
接着，屏幕又亮起，是几条几乎同时抵达的短信。
另一个介绍人：“凌师傅，最近风头紧，之前的预约先取消吧，抱歉了啊。”
某家佛用品店的老板：“凌小姐，您上次订的货暂时缺料，以后有需要再联系哈。”
甚至还有一个之前帮她解过围、处理过小麻烦的社区老太太，语气小心翼翼：“闺女啊，外面传的那些话……要不你出去避避风头？最近就别接活了……”
一条接一条。或首接，或委婉，目的相同：划清界限。
她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巷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两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男人靠在车边抽烟，目光时不时地扫向她这栋楼的单元门。
不一定是王总派来的，也可能是闻着腥味想来挖点“独家消息”的小报记者，或者单纯来看热闹的。
但她知道，她这间小小的出租屋，从此不再安宁。
她松开窗帘，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她缓缓坐回床边，拿起那块己经冷硬的馒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咀嚼肌牵动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视野边缘有模糊的血色阴影晃动。胃里的馒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坠着。
生计断了。
这条本就狭窄崎岖的谋生之路，被彻底堵死。不会再有人找她看事，不会再有任何收入。积蓄寥寥无几，撑不了几天。
而比饥饿和贫穷更迫在眉睫的，是失去玉佩后，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的“红煞”反噬。那三炷救命的香，用一支就少一支。
绝路。
这个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冰冷而坚硬。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是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没头没尾：
“想要回你的东西吗？”
凌初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行字上。
第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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