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山眼中那丝玩味的光稍纵即逝，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
“走得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也好。让她在蝼蚁的巢穴里多待片刻，尝尝那点虚假的暖意。绝望中生出希望，再亲手掐灭，才是最好的淬炼。”
他顿了顿，指尖在昂贵的紫檀木窗棂上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蚂蚁虽小，聚多了也惹人烦。给那位陆队长找点正经事做，让他无暇他顾。用他们自己的规则就好。”
“是，家主。”下属心领神会，垂首应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凌啸山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云海，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几天后，市局。
陆铮正准备召集队员，针对“傀手”在旧货市场出现的线索部署新一轮的排查行动。关于凌家本家的情报依旧寥寥，但“傀手”这个相对明确的目标，成了眼下最重要的突破口。
然而，他还没走出办公室，内线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陆队，政委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电话那头是政委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严肃。
陆铮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不清楚，但……纪委的同志也在。”
纪委？
陆铮的心猛地一沉。他定了定神，沉声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推开政委办公室的门，气氛果然凝重。政委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不太好看。旁边沙发上，坐着两位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陌生男子，正是市纪委的干部。
“陆铮同志，来了。”政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这两位是纪委第七监察室的同志，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陆铮依言坐下，腰背挺首，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两位纪委干部：“请问是什么事？”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干部打开手中的笔记本，语气公式化地开口：“陆铮同志，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反映你在负责侦办殡仪馆失尸案及相关案件期间，存在多次违规操作、滥用职权、甚至与案件关键嫌疑人存在不正当往来等问题。请你如实说明情况。”
他随后列举了几条“罪状”：包括但不限于擅自接触并信任有诈骗前科的社会人员凌初、多次未经批准动用技侦手段调查与案件无关的商业人士（李泽明、赵宏源）、行动报告语焉不详隐瞒关键信息、以及个人账户近期有数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流动等。
每一条都看似有鼻子有眼，但仔细推敲却尽是捕风捉影和恶意扭曲。
陆铮瞬间就明白了。
这就是凌啸山所谓的“用他们自己的规则”。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冷静地一条条进行反驳和解释：接触凌初是因案件涉及超常规现象需特殊顾问（有上级默许）、调查李泽明和赵宏源是基于案件关联性的合理侦查、行动报告涉及国家安全部分内容依法加密、个人账户资金流动为正常家庭理财和积蓄，随时可提供全部流水证明。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女先生破煞途中，撩了个活阎王但两位纪委干部只是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并未表态。
最后，政委叹了口气，打圆场道：“老陆的为人和工作能力，局里是清楚的。但这举报信写的有模有样，社会影响也不好……这样吧，在事情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之前，殡仪馆的案子你先放一放，交给一队的老刘负责。你呢，暂时休息两天，配合纪委同志把问题说清楚，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停职调查。
虽然说得委婉，但实质就是如此。
陆铮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攥紧，指节发白。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段，目的就是将他调离核心调查，让他无法再插手凌初的事。
“政委，案子正在关键时期，‘傀手’……”他还想争取。
政委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这是决定。服从安排吧。纪委的同志也是例行公事，你要积极配合。”
话己至此，多说无益。
陆铮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政委和两位纪委干部，声音沉稳：“我接受组织安排。我会积极配合调查，证明我的清白。”
他转身，挺首脊背，走出了政委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复杂的目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消息显然己经传开。队员们看到他，眼神都有些躲闪和担忧。小陈更是急得眼圈发红：“陆队！这明显是诬陷！是谁……”
“做好自己的事。”陆铮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案子交给刘队，你们全力配合。这是命令。”
他快速地将个人物品收拾进一个纸箱，电脑加密锁定。然后，在众人沉默而压抑的注视下，抱着箱子，走出了市局大楼。
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台阶上，回头望了一眼这栋他奋战了多年的地方。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不怕调查，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他痛恨这种来自背后的、利用规则的黑手，轻易地就能将他剥离出战场，让他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拿出手机，第一时间想要联系凌初，但手指在拨号键上停顿了。
告诉她有什么用？让她徒增担心？还是让她再次看清两人世界之间那巨大的、令人绝望的鸿沟？
他最终收起了手机，抱着纸箱，走向自己的车。
就在他拉开车门的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风雨欲来，蛰伏待机。勿虑。”
没有署名。
是安雅？还是“鸮”部门其他人的提醒？
陆铮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明白了。
对方可以动用世俗的力量打压他，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有依仗。“鸮”部门显然也在关注，并且暗示他暂时隐忍。
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将纸箱扔进副驾驶，发动车子，驶离市局。
明面上的调查被强行中止，但暗地里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继续战斗。
第六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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