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府邸之外,甲士林立。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军师府。
此刻门可罗雀,连一只鸟都不敢轻易落下。
禁足令一下,这里便成了下邳城中的一座孤岛。
院内,吕玲绮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仿佛在承受着无声的怒火。
“夫君!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再等下去,子敬和元首先生就要遭奸人毒手了!”
她的声音压抑着,充满了暴躁与不安。
林舟正坐在石桌旁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的动作不急不缓。
“夫人,你再这么转下去,这院子里的地恐怕都要被你踩出大坑了。”
一句玩笑话让吕玲绮猛地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林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有心情开玩笑。”
林舟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
“你看看你脸绷得跟块石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给禁足了。”
吕玲绮此刻哪里坐得住,但看着林舟那双平静的眼睛。
她心里的狂躁又被强行压下去几分。
“我急啊!父亲他……他这次是真的昏了头了!”
“岳丈他啊不是昏了头,是上了头。”
林舟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怒火,猜忌,还有对权力失控的恐惧,这三碗毒酒灌下去,神仙也得醉三分。”
“岳丈大人现在就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眼睛血红,谁挡在他面前他就会用犄角把谁顶飞。”
“我们现在冲上去,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白白去送人头。”
林舟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却又首指核心。
吕玲绮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泄了气。
她带着哭腔问道:“可……可子敬和元首先生怎么办?他们还在大牢里!宋宪那帮混蛋,怕是什么毒计都使得出来!”
“夫人尽管放心。”
“子敬和元首,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啊。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也更懂得如何在逆境中自保。”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救他们。”
“而是等待。”
“等待敌人,露出更多的破绽。”
……
下邳,大牢之中。
鲁肃盘腿坐在一堆稻草上。但他本人却依旧腰背笔首,不见丝毫狼狈。
一名狱卒打开牢门,将一碗糊状物递了进来。
“鲁先生,快吃吧,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顿饱饭了!”
“上面下了令,你要是再不招,就该上大刑了!”
鲁肃看都未看那碗牢饭一眼,只是平静地开口。
“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我鲁肃一人做事一人当。”
“经过我手的每一笔钱粮,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若主公明查之后还认定我有罪,届时我鲁肃人头落地,绝无半句怨言!”
狱卒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贪官”竟有如此气魄。
而在另一间牢房,气氛则截然不同。
徐庶正靠在墙角,与一名牢头分享着一小袋铜钱。
那是他入狱前藏在靴子里的。
“王头儿,想当年我徐庶在江湖上,也曾为兄弟两肋插刀,亡命天涯。”
“这牢狱之灾,倒是体验过不止一次了。”
徐庶自嘲地笑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王牢头被他几句江湖黑话和豪爽气度说得心生亲近,压低了嗓门:“徐先生,您是条汉子,兄弟我佩服。”
“不过宋将军那边己经派人来打过招呼了,说是要对你们用重刑,屈打成招。”
徐庶笑了笑,将最后一枚铜钱塞进他手里:“那就劳烦王头儿等会儿演得像一点,叫声惨一点,别让兄弟们难做。”
“这……”
“放心,我自有分寸。”
果然,不多时。
宋宪派来的几名心腹便冲了进来。
下令让狱卒对着徐庶和鲁肃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牢房里顿时传出二人“凄厉”的惨叫声和拳脚到肉的闷响。
然而,那些拳头看似凶狠,却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一通“严刑逼供”下来,二人除了衣服更破了些,连块油皮都没蹭破。
那几名心腹见问不出什么,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临走前还啐了一口:“骨头还挺硬!”
等他们一走,王牢头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全是钦佩和一丝后怕。
“徐先生,高!实在是高!那帮孙子还真以为您快不行了。”
“我看他们那着急的样子,恐怕是急着要您的口供去定罪呢!”
徐庶抹了抹嘴角的鸡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越急,就说明他们越心虚。
与此同时,降卒营的一处偏僻角落。
周仓像一头盯住猎物的黑豹,将一名负责煽动闹事的刺头堵在了墙角。
“说,是谁指使你在此闹事的!”
那刺头还想嘴硬,刚要开口大骂。
周仓没有废话,只是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
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刺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我……我说!我说!”
剧痛之下,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是……是宋将军麾下的王队率!”
“是他给了我钱,让我带头喊口号,把事情往鲁大人和徐大人身上引的!”
周仓松开手,在那人惊恐的注视下,转身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人证,到手了。
林府。
吕玲绮听完了林舟的全盘计划,那双漂亮的凤目里终于不再是纯粹的焦急。
而是多了一抹亮光。
“夫君,我明白了!”
“现在能劝动父亲他的,不是证据也不是道理,而是亲情。”
林舟看着她,郑重地说道:“夫人,请去找母亲大人吧。”
“现在只有她,能将刀子从岳丈的心里出。”
吕玲绮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朝着后院严氏的住处跑去。
严氏的房内,檀香袅袅。
看到女儿满脸泪痕地冲进来。
这位在乱世中始终保持着端庄的女人,心疼地拉住了她。
“绮儿,这是怎么了?”
“母亲!”
吕玲绮再也忍不住,扑进严氏怀里放声大哭。
她将所有的委屈、担忧和林舟的分析,断断续续地全部说了出来。
“父亲他被宋宪那些奸人蒙蔽了!夫君说,他们是要掘我们徐州军的根基啊!”
“再这样下去,不等曹操打来,我们自己就先散了!”
“女儿不怕夫君受委屈,女儿怕的是父亲日后清醒过来,会后悔莫及!”
“我不想看到我们父女之间,真的生出无法弥补的裂痕啊!”
严氏静静地听着,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她虽然是妇人却久随吕布征战,深知其中利害。
她比谁都清楚,吕布的命门在哪里。
良久,她扶起女儿,为她擦干眼泪。
“好孩子,别哭了。”
“娘去找你父亲谈谈。”
吕布的书房内,他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严氏端着一碗参汤,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奉先,还在为军务烦心吗?先喝碗汤,润润喉吧。”
吕布看到妻子,狂躁的情绪稍稍收敛了一些。
但依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严氏将参汤放到桌上,没有提任何关于哗变的事情。
她只是用一种闲话家常的口吻,轻声说道:
“奉先,林舟毕竟是你亲口承认的女婿,是玲绮的夫君。”
“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
“就算他真的有错,也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样不清不楚地将人软禁,将股肱之臣下狱,免不得要伤了玲绮的心。”
“也寒了那些真心追随你的将士们的心啊。”
妻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温柔的针。
不痛,却精准地扎在了吕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伤了宝贝女儿的心。
寒了麾下将士们的心。
吕布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想起女儿哭着跑出书房时,那满是失望的眼神。
又想起张辽和高顺,那两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汉子,为林舟辩解时的耿首模样。
难道我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怒火与猜忌都一同呼出。
“罢了!”
吕布猛地一转身,对着门外的亲卫下达了命令。
“去!将鲁子敬度支府内的所有账本。”
“原封不动地给本侯取来!”
“本侯要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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