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将林舟安顿在山洞最深处，又拖来一些枯枝败叶。
胡乱地堆在洞口，勉强算是个掩护。
做完这一切，她己经快要虚脱。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她摸出火折子，吹了好几次才点燃一小撮干草，引燃了一小堆枯枝。
噼啪作响的火苗跳动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洞内多了几分微弱的光明。
温暖的火光，却照亮了更让人绝望的现实。
林舟的脸上一片青紫，那不是正常的肤色，而是一种不祥的死气。
她颤抖着解开他肩头的衣物，那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火光下。
箭矢的创口并不大，但周围的皮肉己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胸膛蔓延。
她不是没见过中毒的伤口，军营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她也清楚如果不把毒血弄出来，林舟绝对撑不到天亮。
军中倒是有古法记载，用嘴将毒血吸出。
但那法子风险极大，施救者十有八九也会跟着中毒，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紧蹙双眉的林舟，脑海里乱糟糟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吕玲绮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呢喃。
“夫君，你这个混蛋……以前都是你想法办救我，现在换我来救你。”
“就算是要死，也得我陪你一起死。”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闭上眼睛。
对准林舟那己经发黑发紫的伤口，俯下身狠狠地吸了下去。
一股腥甜苦涩，还带着血液的腥味瞬间涌入口腔。
紧接着她的舌头、口腔内壁，都传来一阵针扎般的麻木感。
“呸！”
她猛地扭头，将一口乌黑的毒血吐在旁边的地上。
那血落在枯叶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白烟。
好霸道的毒！
吕玲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她只是用力甩了甩头再次俯身下去。
一口，又一口。
每一次吸吮，都让她的头脑更加昏沉。
每一次吐出毒血，都让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也在随之流逝。
林舟就在这种剧烈的疼痛和一阵阵诡异的轻松感交织中，悠悠转醒。
他的脑子还是懵的，像一团浆糊。
我是谁？我在哪？
我刚才是不是被刺客射了一箭？
我现在是不是在地府投胎了？
他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个红色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脸上湿漉漉的，好像还有水珠掉下来。
下雨了？山洞里怎么会下雨？
他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聚焦视线。
然后，他就看到了此生最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他的好夫人，他那骄傲得像只小孔雀的老婆。
正伏在他的肩头，小脸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正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地从自己那中了毒箭的伤口上，吸着什么。
每吸一口她就费力地扭过头吐掉，然后再继续。
她的嘴唇己经不是红色，而是一种和自己脸上差不多的青黑色。
林舟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这个傻婆娘在干什么？！
她在吸毒！是字面意义上的吸毒啊！
“夫人……不要啊！”
他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吼出了一声咆哮。
“快停下！”
他想推开她，可右手动弹不得，左手更是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狂怒。
听到他的喊声，吕玲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俏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
她那双乌黑的嘴唇努力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对他笑一笑。
“夫君，你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怪的虚弱感，但却透着一股让他心碎的欣喜。
“别怕，这点小毒……奈何不了本小姐的。”
说完，她像是怕他再说什么，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一次低下了头。
“不！不要！吕玲绮我命令你停下！”
林舟疯了，他拼命地挣扎，试图用身体的晃动来阻止她。
可他所有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吸力。
而那个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身体在微微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吕玲绮再次抬起头，吐出最后一口血时。
那血的颜色，终于恢复了鲜红。
她做到了。
可她也到了极限。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一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是凭着本能蜷缩着倒向了林舟的方向，倒在了他的怀里。
好冷。
她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林舟感觉到一个冰冷而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下意识地用还能动的右手环住了她。
怀里的身躯轻得不像话，却又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冷得瑟瑟发抖的妻子。
看着她那乌黑的嘴唇和苍白的脸。
这个傻女人。
这个天下第一的傻女人。
他胸口堵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混杂着心痛、悔恨、后怕和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爱意，轰然爆发。
他再也控制不住，将脸埋进她散乱的发间，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决堤而出。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去他娘的！老子今天就要哭！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中这个为他豁出性命的妻子。
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和力气，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在吕玲绮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珍重的吻。
“夫人，我林舟此生，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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