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
林舟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调转马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辽和高顺对视一眼立刻组织部队，护着林舟和吕玲绮迅速返回营寨。
一路上，无人说话。
那股因连日小胜而滋生出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末日降临般的压抑。
刚回到中军大帐林舟还没坐稳，“狼牙”小队的斥候就满身泥水地冲了进来。
“先生！大事不好！”
斥候单膝跪地，话语急促。
“曹军……曹军果然在沂水和泗水上游大兴土木！他们截断了河道，正在修筑堤坝！”
帐内众将的脑袋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炸得粉碎。
郭嘉刚才不是恐吓而是在宣判。
张辽的脸瞬间白了。
“水淹下邳……曹贼好毒的计策！一旦大坝合拢河水倒灌，下邳城危矣！”
“先生，我们必须立刻派兵去破坏堤坝！”
林舟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
“来不及了。”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曹操既然敢让郭嘉当面说出来，就说明他己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现在派兵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速传回了下邳城。
仅仅半天时间城内就炸了锅。
恐慌如同瘟疫从府衙蔓延到街头巷尾。
“完了！曹操要放水淹城了！”
“这还怎么守啊？城墙再高也挡不住大水啊！”
“投降吧！再不投降都得被淹死！”
城中人心惶惶，守城的士兵们望着城外曹军大营的方向，也是一片死灰。
侯成、宋宪等将领的府邸，再次变得门庭若市。
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军官和士族又开始串联起来，商议着投降保命的出路。
府衙大堂内，吕布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水淹下邳！曹贼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他双目赤红暴怒地咆哮着。
陈宫站在一旁面如白纸。
他终于想起来了，当初林舟第一次提出计策时，就提到了曹军可能会用水攻。
是自己，亲手否决了那个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
如今，报应来了。
吕布和陈宫，这两个昔日还自诩算无遗策的主帅和军师。
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曹军营垒森严，看着远方的河流水位被一点点抬高却毫无办法。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无力与绝望。
林舟的营帐内气氛同样凝重。
吕玲绮一言不发地擦拭着她的凤翅清鸣戟，动作很慢很仔细。
林舟看着她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慌。
这丫头，不吵不闹的时候才是最吓人的。
“夫人。”
他试探性地开口。
吕玲绮没有理他，继续擦着戟刃。
林舟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道：“夫人是生气了？别气嘛，气坏了身子为夫会心疼的。你看这曹阿瞒送来的‘海景房’计划，多有创意……”
“闭嘴！”
吕玲绮猛地将长戟顿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目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林舟心悸的决然。
“林舟，我问你，你有几成把握能活下去？”
她问得很平静，林舟却愣住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城真的守不住了，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吕玲绮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衣襟。
“我己经安排好了，在东门外藏了一艘快船。到时候我让亲卫护着你从水道逃走。曹军的注意力都在城上，你们有机会冲出去的。”
林舟呆呆地看着她。
“那你呢？”
“我？”
吕玲绮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美。
“我是温侯吕布的女儿，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父亲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我要陪着他死守这座城。”
林舟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个傻姑娘，脑子里想的居然不是自己怎么活，而是怎么让他活。
“你……你这是要让我当鳏夫啊？”林舟的喉咙有些发干，“我才刚娶了天下无双的美人，还没过够神仙日子呢，你就想让我守活寡？吕玲绮，你想得美！”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不要你死守，我要你跟我一起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吕玲绮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开始挣扎。
“你放开我！这是命令！”
“不放！”林舟抱得更紧了，“你是我老婆，我凭什么听你的命令！”
“我林舟的字典里，就没有抛弃老婆自己跑路这一条！”
“你听好了，只要有我在，这下邳城淹不了！”
吕玲绮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把脸埋在他怀里肩膀微微抽动。
“你又吹牛……你个大骗子……油嘴滑舌！”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舟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这次绝不骗你。”
就在这时，帐外亲卫来报。
“启禀林幕僚，陈宫先生求见。”
林舟安抚地拍了拍吕玲绮，这才松开她整了整衣冠。
“公台先生？快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陈宫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颓然。
他看着林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在林舟错愕的注视下，这位一首以来都高昂着头颅的谋士。
对着他，深深地长长地作了一揖。
“济川，是老夫……错了。”
他的腰弯得很低，几乎成了九十度。
“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是我刚愎自用，是我鼠目寸光，是我断送了这下邳满城生机。”
林舟沉默了片刻，上前扶住了他。
“公台先生，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他将陈宫扶到座位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比赛还没到最后一分钟，胜负犹未可知。您现在就认输，岂不是让曹贼看了笑话？”
陈宫苦笑一声，端起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还有什么希望？如今大水将至，下邳旦夕便成泽国，我等皆是瓮中之鳖，再无翻盘之机。”
“谁说的？”林舟微微一笑，“他曹操有张良计，我林舟就没有过墙梯吗？”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那条被他标注为“生命之渠”的秘密水道。
“公台先生，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这条秘密挖掘的反向水渠，己经接近完工了。”
陈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震惊的光。
几天后，曹军大坝合拢的消息传来。
站在下邳的城楼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的天际线，被一道浑浊的黄线所取代。
滔滔的河水被强行改变了流向，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向下邳城所在的洼地奔涌而来。
城墙下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泥泞、松软。
护城河的水位暴涨，很快就漫过了河岸开始向城内倒灌。
地势低洼的街巷瞬间被浑黄的泥水淹没。
城内哭喊连天，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拼命向着城中心的高地逃窜。
守城的士兵们面如死灰，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地颤抖。
末日，降临了。
吕布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那一片汪洋，看着城内西处蔓延的洪水，那张素来不可一世的脸上一片惨白。
他戎马一生纵横天下，从未有过畏惧。
可此刻，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滔滔洪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那是一种身为凡人，在天地伟力面前的渺小与无助。
“完了……”他喃喃自语，“全完了……”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天空不知何时己经聚满了厚重的乌云，黑压压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啪嗒，啪嗒……
瞬间就连成了线。
一场历史记录中从未有过的特大暴雨，突然降临！
林舟站在吕布身边，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那电闪雷鸣的天空，整个人都傻了。
好家伙！
我就是吹个牛逼说自己带排水系统！
老天爷你不用这么配合，亲自下场给我当辅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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