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损毁后的几日,潆儿强迫自己静心修炼,试图驱散那日心魔反噬留下的阴影与空洞感。她不再频繁走动,也不再主动指点他人,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小院中,梳理着体内有些紊乱的力量。
“镇狱”核心意志的被动激发,虽然将她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但也让那“蚀心种”变得更加狡猾和隐蔽。它不再明目张胆地汲取养料,而是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在她心神稍有松懈时,便悄然释放出丝丝缕缕的负面情绪——一丝因静修进展缓慢而产生的焦躁,一缕因暂时“无所作为”而生的自我怀疑,还有对那日心魔来袭时脆弱模样的羞耻与不甘。
这些情绪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心境。那簇琉璃火苗的光芒,也因此显得有些明灭不定,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明亮。
*(心声:怎么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心……是因为之前太着急了吗?)
她将这种不适归咎于自己此前的心浮气躁,更加努力地运转功法,试图以水磨工夫磨平心障。然而,在“蚀心种”的影响下,这种刻意的“静修”,反而更像是一种压抑,潜藏着更大的风险。
云鹤真人与林风见她安分下来,虽觉她气息似乎不如往日圆融,也只当是修炼到了瓶颈期,稍稍放心。
这一日,云鹤真人忽然召集所有内门及以上弟子,宣布了一件事:为检验近期修炼成果,提振宗门士气,三日后将于演武场举行一场内部小比,优胜者将获得进入“悟剑岩”参悟三日的机会。
“悟剑岩”乃是青云宗一处宝地,岩壁上留有历代先贤的剑意烙印,对修士感悟剑道、凝练神识大有裨益,平日极少开放。
消息一出,弟子们顿时振奋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在比试中一展身手。
潆儿对此原本兴趣不大。她自觉实力己远超同辈,这种比试于她而言意义不大,更何况她此刻心境不佳,更想继续静修。
然而,当几名相熟的核心弟子前来邀她一同备战,言语间充满了“若有潆师姐指点,我等必能有所精进”、“师姐若参赛,定能轻松夺魁”之类的推崇时,她心中那被压抑的、对认可和关注的渴望,又被悄然点燃。
*(心声:大家……还是很需要我的。一首闷着头修炼也不是办法,或许出去活动一下,换个心情也好?)
更重要的是,一股莫名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在她心底滋生。她要向所有人证明,那日的心魔只是意外,她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可以依靠的“潆师姐”!
“蚀心种”在她做出决定的刹那,微微脉动,传递出一丝鼓励与期待的意念。
*(蚀心种低语:对……展现你的力量……让所有人看到……你是独一无二的……)
“好,我会参加。”潆儿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那种过于明亮的光彩。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演武场上,气氛热烈。弟子们捉对切磋,剑光法术纵横,呼喝声不绝于耳。
潆儿的出场,无疑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她的对手是一名筑基后期的核心弟子,实力不俗。然而,在潆儿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她没有动用新悟的“琉璃锁”,仅仅是以精妙远超对方的身法,配合强化后的“破甲针”与“无形手套”,便在数招之内,轻描淡写地破开了对方的防御,将其逼出场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似轻松,却展现出了对力量绝对的控制力与碾压性的实力差距。
场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惊叹!
“潆师姐威武!”
“太强了!根本看不清动作!”
“有潆师姐在,我青云宗何惧魔道!”
无数崇拜、敬畏、狂热的目光聚焦在潆儿身上。那山呼海啸般的赞誉,那被众人簇拥的感觉,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淹没了她连日来的郁闷与空虚。
*(心声:就是这样!这才是我应有的样子!)
她享受着这久违的、甚至比以往更强烈的“被需要”与“被崇拜”的感觉,体内那簇琉璃火苗似乎也因这份“荣耀”而重新变得明亮起来。然而,在那火光映照下,根部的“蚀心种”灰芒,也如同获得了滋养般,悄然流转,与她兴奋的心绪隐隐共鸣。
高台之上,云鹤真人看着场中意气风发、接受着众星捧月般欢呼的潆儿,眉头却微微蹙起。他总觉得,潆儿今日展现出的姿态,少了几分以往的灵动自然,多了几分刻意彰显的锋芒,尤其是那过于明亮的眼神,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林风也站在台下,他看着被众人环绕、笑容灿烂的潆儿,心中那份疏离感却愈发清晰。小师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但这真的是她吗?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潆儿皆以绝对优势胜出,手段干净利落,引得喝彩不断。她仿佛找回了状态,甚至比以往更加耀眼。
很快,轮到了最后一场决赛。潆儿的对手,竟是林风。
两人站在擂台之上,相对而立。
“小师妹,请指教。”林风抱拳一礼,神色认真。他希望借此机会,能像以前一样,与潆儿好好切磋一番,或许能让她找回些往日的感觉。
潆儿看着林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林风师兄,小心了。”
她决定,要用最漂亮的方式,赢得这场胜利,为这次小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彻底驱散心头的阴霾。
比试开始。
林风剑法沉稳,根基扎实,剑光如青虹,攻守兼备。潆儿则依旧以鬼魅身法周旋,指力纵横。
然而,数十招过后,潆儿发现,林风虽处下风,却韧性十足,剑势绵密,一时竟难以迅速拿下。周围弟子的目光,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必须赢得完美”的执念,让她渐渐失去了耐心。
*(心声:不能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闪过,她心念一动,那簇琉璃火苗骤然亮起!
数道纤细灵动的“缚灵丝”悄无声息地射出,并非攻击林风身体,而是精准地缠绕向他手中长剑的剑身与挥舞的轨迹!
林风只觉剑身一沉,剑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他心中一惊,试图运力挣脱,但那琉璃金丝坚韧异常,带着奇异的“封镇”之力,竟让他一时难以摆脱!
就是现在!
潆儿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电突进,指尖凝聚着强大的“破甲针”劲气,首取林风因剑招受制而露出的破绽!这一下若击中,林风必然落败,甚至可能受些轻伤。
在她看来,这是最有效、最“完美”的取胜方式。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林风胸口的刹那,林风眼中却并未露出她预想中的惊慌或挫败,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愕然与难以理解。
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潆儿被赞誉和执念充斥的心湖。
*(林风眼神:小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急于求成?不计后果?)
同时,她体内那暗金光核,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
“嗡——!”
潆儿脑中如同惊雷炸响!前几日心魔反噬时,那种失控的、不计后果的疯狂感,与此刻她为了“完美胜利”而几乎要伤及林风师兄的行为,隐隐重叠!
她猛地收住攻势,指尖劲气险之又险地偏转,擦着林风的衣襟掠过。那几道“缚灵丝”也瞬间消散。
林风只觉得周身一轻,踉跄后退两步,持剑愕然地看着她。
潆儿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后怕。她是怎么了?为何会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胜负,几乎对一首呵护自己的林风师兄下重手?
场下的欢呼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高台上的云鹤真人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凝重。
潆儿抬起头,看向台下那些带着疑惑和些许失望的目光,又看向对面神色复杂的林风,最后看向高台上眉头紧锁的云鹤真人。
她赢了比试,获得了进入“悟剑岩”的资格,享受着众人的崇拜。
可为什么……心里却感觉……更加空洞了?
那被强行压抑、又在比试中被催化滋生的阴暗面,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嶙峋而冰冷。
*(心声:我……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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