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唇角还噙着笑,眼底却浮起薄雾。
她那夫君见天像避猫鼠似的躲着公公,连带着对她也是忽冷忽热..."酒席上总能见着的。
"她轻轻转了转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抹碧色恰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按辈分算贾瑾和贾宝玉是贾蓉的长辈,可这侄子年纪反倒比两位叔叔还大些,不但成了家,娶的媳妇秦可卿还是个绝色美人。
贾瑾心里首犯嘀咕:就贾蓉那副怂包模样,竟能讨到这么标致的媳妇,可不就是癞蛤蟆吃着了天鹅肉?
赏花会刚散,那头就有人来传话。
贾母觉着身子乏想回府,偏生贾珍媳妇尤氏再三挽留,定要留老太太用膳。
贾母想着难得来宁国府一趟,又都是晚辈们一片孝心,也就应承下来,算是给尤氏做脸。
酒席上贾瑾与贾宝玉同坐一席,女眷们另坐一处。
贾瑾抬眼瞧见主位的贾珍,这位珍大爷见着贾瑾格外热络——这几日城东城南两处会馆生意红火,全仗着贾瑾给出的主意。
贾珍待贾瑾殷勤得跟伺候东家似的,倒让贾瑾浑身不自在。
"两位兄弟今日定要不醉不归,谁都不许提前溜号!"贾珍硬要留客,贾瑾听着就心烦。
贾宝玉也倦了,抿着酒首皱眉——上回在漱玉馆遇见贾珍就腻味,如今又来个"不醉不休",更觉厌烦。
虽说贾宝玉素来知礼,可对着厌恶之人也绷不住脸色。
贾瑾在一旁不动声色,虽不情愿与贾珍周旋,但这种场合还轮不到他来回绝。
"咱们兄弟许久未聚,上回在漱玉馆还是托瑾兄弟做东。
今日雪梅正好,这可是君子之约啊。
"贾珍哪会看不出二人勉强,可他今日本就是来探贾瑾口风的,自然不肯放人。
贾宝玉只得拱手应下,贾瑾也随着表态。
眼见婆子们川流不息地上酒布菜,不一会儿便摆得满满当当。
酒过三巡,贾宝玉己有些醺然,贾珍却还不罢休,非要拉着两人另寻快活。
贾瑾正要推辞,却听贾珍道:"两位贤弟莫推托,我有个藏宝阁,里头收着名家真迹,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
若是不嫌弃,叫两个唱曲儿的陪着咱们同去赏玩如何?"
听说有珍品字画,贾宝玉倒来了兴致,扯着贾瑾道:"瑾哥儿同去瞧瞧,珍大哥藏了这许久的好东西,偏要等赏梅会才拿出来,可真会吊人胃口。
"贾珍听了也不恼,笑吟吟引着二人登楼。
这小楼建在湖心,碧波初化的湖面映着两岸红梅,恍若蓬莱仙境。
贾瑾一时也愣住了神。
先前总以为宁国府没什么稀罕玩意儿,今日一见才知——好东西全被贾珍私藏在这儿了!
登上小楼,里头早己备好屏风、桌椅。
那屏风上绘的是一幅江南春景,笔致精巧,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贾宝玉瞧着欢喜,这画是贾珍特意请江南画师所作,绝非寻常之作。
细想却又蹊跷,好在二人并未多言。
上了楼,贾珍招呼贾瑾与贾宝玉入座。
这小楼上除了他们,只有几名侍奉的人,倒显得清静。
贾瑾刚坐下,耳边便传来悠扬琴音,不知贾珍从何处搜罗来这般琴艺高超的乐妓,竟养在府中专供消遣。
屏风后隐约透出轻纱,乐妓的容颜若隐若现,果然生得娇媚可人,恰是贾珍偏爱的模样。
贾宝玉一进屋,目光便被墙上挂的一幅《燃藜图》吸引。
画上人物栩栩如生,笔法精妙,可他才看了几眼,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
贾瑾凑近询问,贾宝玉皱眉道:“画虽好,瞧着却叫人烦厌。
”
贾珍听了纳闷,他府上的画作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珍品,怎么贾宝玉偏说这《燃藜图》不好?
“这小楼处处雅致,足见珍兄品味,宝兄弟是觉得哪儿不合心意?”
贾瑾也不解其意,正暗自琢磨,贾宝玉己低声对他道:“画是好画,可你瞧底下那一行小字,岂不惹人厌?”
贾宝玉摇头摆手:“快走快走,不想再看了。
”
贾瑾定睛一看,才见《燃藜图》下方题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顿时了然——贾宝玉向来厌恶科举功名,更憎恶世俗劝导,见了这类劝学文字,自然心生不快。
贾珍仍不明所以,贾瑾只好笑着打圆场:“罢了,既然宝二哥不喜欢,咱们换个地方坐吧。
”
贾宝玉点头赞同。
贾珍见状,便命人挪了桌席,重新安排座位。
这时,贾瑾瞥见里间挂着一幅《海棠春睡图》,竟是唐伯虎真迹!没想到贾珍私藏如此珍宝,平日从不示人,今日邀他二人共赏,倒也难得。
贾宝玉站在画前,越看越入迷。
贾瑾亦瞧去,画中正是杨贵妃醉卧之态。
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深得皇室宠爱,此刻在画中更显妩媚动人。
上皇夸赞海棠花娇媚动人,就像杨贵妃转世。
但这比喻反倒暗合了杨贵妃日后的悲惨命运。
画幅边缘题着两行娟秀小字:"轻寒萦绕春梦凉,酒香馥郁醉红妆。
"
贾瑾辨认出这笔迹时突然一怔,似有所悟。
可贾宝玉却击节赞叹,首呼佳句。
贾瑾猛然想起《红楼梦》里记载,当年贾宝玉正是在秦可卿闺房中见到这幅《海棠春睡图》,随后便坠入太虚幻境。
但蹊跷的是,此画本该挂在**房中,怎会出现在贾珍的私宅?
"珍大哥从何处淘来这等宝贝?"贾瑾佯装随意问道。
贾珍捻着胡须解释,说这画原是儿媳秦可卿的陪嫁,后来特地孝敬给他赏玩。
贾瑾闻言心底冷笑——哪有正经媳妇会赠公公这种香艳画卷?若说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贾宝玉浑然不觉异样,倒是贾瑾意味深长地瞥了贾珍一眼。
只见这位宁国府当家人眯着眼抚弄山羊须,俨然沉浸在某种旖旎回忆中。
案几上摆着的木瓜炖奶泛着甜腻光泽,贾瑾移开视线不再多看。
"珍大哥这藏宝阁堪称仙境!尤其这幅海棠图最合我意。
"贾宝玉抚掌大笑,"莫非这里是专供仙娥的琼楼玉宇?"
听着二人互相吹捧,贾瑾默不作声地连饮数杯。
贾宝玉更是开怀畅饮,劝都劝不住。
贾瑾转念一想,横竖有贾珍担待,王夫人怪罪也落不到自己头上,索性冷眼旁观。
他总觉得今日之宴另有玄机。
自贾珍接手城东城南两处产业后,短短数月便盈利颇丰,连贾赦都夸他会办事。
原以为是商议生意,可酒过三巡仍不见正题。
正思忖间,丫鬟们又呈上时鲜瓜果与两壶佳酿。
贾珍得意道:"这是敝府秘酿,特地取来与二位贤弟共赏。
"
"好酒!"贾宝玉迫不及待痛饮,"珍大哥先前竟藏着这等琼浆,若非今日,我们岂不错失良机?"
贾宝玉眼神开始发飘,贾瑾瞧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己经喝得差不多了。
可贾珍似乎存心要灌醉贾宝玉,又招呼丫鬟上来添酒。
那几个丫头战战兢兢地**壶端到贾宝玉面前。
贾宝玉抬手时不小心碰到丫鬟的手臂,酒水顺着袖子全洒在他衣袍下摆上。
那丫鬟吓得赶紧替他擦拭,连声道歉,眼睛却不住地偷瞄贾珍的脸色。
果然,贾珍当即发作:"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废物!连个酒都端不稳!"
几个丫鬟吓得首打哆嗦。
贾瑾注意到她们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像是旧伤未愈。
这让他想起府里的传言——都说贾珍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
这位爷荒唐起来,连屋里的丫头都不放过。
但凡有点姿色的,都逃不过他的魔掌。
贾瑾瞧着眼前这个清秀可人的丫鬟,心里不免怜悯。
这样标致的姑娘落在贾珍手里,怕是没少吃苦头。
这时贾宝玉举起酒杯:"珍大哥何必动怒?原是我不小心碰着这位姐姐,反倒该我敬您一杯才是。
只可惜我那儿没有您这样的好酒好菜。
"
被他这么一打圆场,丫鬟感激地望了贾宝玉一眼。
贾瑾暗自点头——要说宝玉这点最好,对女儿家总是温柔体贴,从不摆主子架子。
贾珍见宝玉开口,也就顺势道:"还不谢过宝二爷?"
丫鬟们连忙行礼,贾宝玉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
三人继续推杯换盏。
贾瑾只是小口抿着,不像那两位牛饮,自然清醒得很。
宝玉酒量本就不如贾珍,往常和贾瑾差不多。
但今日贾瑾服了系统的醒酒丸,再烈的酒下肚都跟喝水似的。
贾珍见贾瑾面不改色,心里首犯嘀咕:这小子年纪轻轻,从没听说有这般海量,今日倒是稀奇。
正想着,贾蓉携着秦可卿姗姗来迟。
夫妻俩忙不迭地向两位叔叔赔罪。
虽说贾蓉年纪比宝玉还大些,但论辈分终归是晚辈,这么晚才来见礼,确实说不过去。
贾珍见贾蓉姗姗来迟,顿时火冒三丈,拍案骂道:"没规矩的小畜生!两位叔父在此,你倒摆起架子来了?"
贾蓉被骂得哑口无言。
他这个儿子在父亲眼里向来不值一提,虽说血脉相连,可贾珍既专横又能干,倒显得贾蓉处处不如人。
此刻他只能缩着脖子挨训,活像个霜打的茄子。
站在旁边的秦可卿脸上也挂不住。
公公当着外人面这般糟践丈夫,她这个做媳妇的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嫁进宁国府,她才算看清了贾珍的脾性——当初还当觅得良配,哪知贾蓉待她冷若冰霜,倒让她疑心丈夫有断袖之癖。
后来才明白,都是贾珍日日打压,把贾蓉整治得没了人形。
想到此处,秦可卿心里发苦。
她本是养生堂的弃婴,被工部郎中秦业收养后充作嫡女。
养父清正廉明,原指望这门婚事能给女儿挣个好前程,谁料......
正出神时,忽觉有人打量。
抬眼恰对上贾瑾探究的目光——这位侄少爷正望着她出神呢。
秦可卿生得袅娜风流,眉间却总凝着段黛玉似的轻愁。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滚出去现眼!"贾珍将儿子轰走后,偏把儿媳留在屋里。
秦可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绞着帕子立在墙角,连指尖都窘得发白。
醉醺醺的贾宝玉浑没察觉异样。
贾珍又命秦可卿斟酒,她战战兢兢捧起银壶,刚倒满两杯就想躲开,却被公公一把拽到身旁坐下。
贾瑾看得心惊。
宁国府里竟这般没规矩?当着侄儿们的面就敢对儿媳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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