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
当这两个字自血影魔使口中吐露，其音铿锵，仿佛阐述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天地至理，姬紫月的黛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
空气中浓郁的创生道韵，似乎都在这一刻，因两人无形的意志碰撞而微微凝滞。
“道主？”
姬紫月轻声重复，清冷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审视，以及独属于天机阁圣女的骄傲。
在她看来，“道源”二字，并非信口开河。那是她穷尽天机阁万载藏典，结合亲眼目睹的无上神迹，方才推演出的、最贴近前辈本质的尊称。
前辈的一举一动，皆为大道显化。他锄地，是演化五行轮回；他喝粥，是阐述返璞归真。他本身，即是万法万道的源头，是一切奥秘的起点。
以“道源”尊称，再贴切不过。
而“道主”二字，虽同样尊崇，却多了一分“掌控”与“驾驭”的意味。这与她所感悟到的那种“道法自然，万道归一”的至高意境，似乎有所偏差。
更何况，说出此话的，还是一位魔修，一个浑身散发着杀伐与毁灭气息的魔道巨擘。
他，又凭什么来定义前辈的境界？
思及此处，姬紫月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眸中光芒微闪。她凝视着血影魔使，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蕴含着某种天地韵律：
“阁下此言差矣。”
“前辈之伟力，在于演化，而非掌控。其身即是道，其行即是法，乃天地万物至理的起点，宇宙生灭轮回的源头。故而，当为‘道源’。”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她所言，便是天道昭示的真理。
然而，血影魔使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那张冷峻如万年玄冰的脸上，不见丝毫动摇，反而流露出一丝怜悯。那是一种先行者对于后来者的怜悯。
“你只看到了‘果’，却未曾见证‘因’。”
血影魔使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重重敲击在姬紫月的心头。
“源头，可以是无意识的，是混沌的，可任人探寻，任人领悟。”
“但‘主’，却是有意志的！”
他猛然抬头，目光穿透层层祥瑞紫气，望向山巅，眼神中尽是狂热与敬畏。
“我曾亲眼见证，前辈一念，便令我合体期的魔功化为虚无！”
“我曾亲身感受，前辈一言，便让我之道心彻底臣服！”
“就在方才，我更是亲眼目睹，前辈一喝，便令那天道血劫烟消云散！”
他的声音层层递进，一句比一句高昂，一句比一句震撼人心！
“言出法随，念定生死！视天道如无物，视法则如尘埃！”
“这，是‘源’所能做到的吗？！”
“不！这不是演化！这是绝对的支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主宰！”
“所以，前辈，是‘道主’！是这方天地，乃至诸天万界，唯一且至高无上的主宰！”
轰——！
当“主宰”二字落下的瞬间，一股恐怖到极致的魔道意志自血影魔使身上冲天而起！但这股意志并非为了毁灭与杀伐，而是一种绝对臣服、誓死拥护的“卫道”之念！
在他的认知里，前辈就是制定规则的帝王，是执掌生死的君主！任何对这份权威的曲解，都是亵渎！
姬紫月被他这番话，以及话语中所蕴含的、让她都感到心悸的信息，冲击得脸色微微一白。
一喝退天劫？！
这……这怎么可能？
她虽推演出前辈的境界深不可测，却也从未敢想象，前辈己经强大到可以与此方天道正面抗衡，甚至将其呵退的地步！
但，身为天机阁圣女的骄傲，以及对自己推演之道的自信，让她并未就此退缩。
“你所见的，或许只是‘道’的另一种显化形式。”
姬紫月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有淡淡的星光流转，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披在了身上。
“天道，亦在‘道’中。前辈呵退天劫，不过是‘道源’拨乱反正，理顺法则的自然之举。在你看来是主宰，在我看来，依旧是本源的自行运转。”
“你，执着于‘相’了。”
“你，又何尝不是困于‘知’？”血影魔使毫不相让，他身后一片无形的血海虚影缓缓浮现，与姬紫月身周的星辰光辉遥遥对峙。
一个是天机星辰，推演万物之理。
一个是幽冥血海，臣服绝对之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道”，两种对那位存在截然不同的理解，此刻，于这落仙峰下，展开了无声的交锋！
山道之上，空气仿佛凝固。
两人谁也没有再动手，因为他们都清楚，在这座圣山之下，任何一丝灵力外泄，都是对山巅那位存在的最大不敬。但这意志层面的碰撞，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躺平的我，被脑补成绝世高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却比任何神通法术的对决都来得更加凶险！
正当气氛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之际，一道清冷如山间清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山道上方悠悠飘落。
“两位，在前辈的道场门前如此妄动道心，是何道理？”
声音不大，却如晨钟暮鼓，瞬间便将姬紫月的天机星辰与血影魔使的幽冥血海同时震散！
两人皆是心中一凛，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山道之上，一位身着朴素白裙、不施粉黛却风华绝代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修为，明明只有元婴后期。
但在姬紫月和血影魔使这两位顶尖强者眼中，此刻的她，却仿佛与整座落仙峰、与那漫天祥瑞紫气都融为了一体。
她，就是此地规则的一部分！
“瑶池圣女，柳清颜？”姬紫月认出了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血影魔使也是目光一凝，他能从柳清颜身上，感受到与他同源的、那种属于追随者的虔诚气息。而且，比他的更加纯粹，也更加亲近！
柳清颜缓步走下，来到两人身前。她先是看了一眼血影魔使，微微颔首算是招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姬紫月的身上。
“姬圣女，别来无恙。”
“柳仙子。”姬紫月回了一礼，随即好奇地问道：“方才，我与这位道友正在探讨关于前辈的尊称……”
她将“道源”与“道主”之争简述了一遍。在她看来，柳清颜作为最早追随前辈之人，日夜侍奉在侧，她的看法无疑最具权威性。
血影魔使也投来问询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希望柳清颜能够认同他的观点。
然而，听完两人的争论，柳清颜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与血影魔使之前如出一辙的怜悯。
她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们……都错了。”
“错了？”姬紫月与血影魔使同时一愣。
“前辈的存在，又岂是区区‘源’与‘主’二字可以定义的？”
柳清颜的目光悠远而深邃，充满了回忆与无尽的崇敬。
“你们只看到了前辈演化大道，呵退天劫。”
“却未曾见过，前辈随手一幅画，便可镇杀元婴，演化创世真解。”
“未曾见过，前辈随意一柄凡铁斧头，便是一件开天道器！”
“更未曾见过，前辈以终焉魔种为籽，种下创世之基！”
她每说一句，姬紫月和血影魔使的瞳孔便收缩一分！当她话音落下，两人的脸上早己被无尽的骇然所填满！
他们原以为自己窥见的，己是前辈伟力的冰山一角。此刻方知，那恐怕连冰山上的一粒微末雪花都算不上！
“所以，”柳清颜的声音带着一丝告诫，“收起你们那可笑的骄傲与偏执吧。”
“无论是天机阁的推演，还是幽冥宗的见证，在前辈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等要做的，不是去定义前辈，而是去感受，去学习，去追随！”
“称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绝对虔诚的向道之心。”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姬紫月和血影魔使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是啊……前辈是何等存在？自己又是什么身份？竟然妄图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为前辈定下尊号？这本身，就是何等的傲慢与无知！
想通了这一点，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深深的惭愧之色，对着柳清颜郑重地深深一揖。
“多谢仙子点醒！”
这一刻，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柳清颜微微颔首，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忽然从山巅顺着山风悠悠飘下。
那香气，初闻是浓郁醇厚的肉香，瞬间便勾起了人最原始的食欲。
但仅仅是下一瞬，当这股香气钻入三人的鼻腔，融入他们的西肢百骸乃至神魂深处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紫月的眼中，星辰幻灭！她闻到的，是五行流转，万物初生，从混沌走向有序的本源之味！
血影魔使的身上，魔气翻涌！他闻到的，是从极致死寂之中涅槃重生，破而后立的创生之息！
而柳清颜的美眸中更是异彩连连！她闻到的，是“终焉”被点燃，化作“创生”的无上轮回大道！
仅仅是一丝香气，便让三位当世的顶尖强者，齐齐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在沸腾，瓶颈在松动，神魂在被洗涤！之前论道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道心瑕疵，在闻到这股香气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目光，望向了山巅之上，那间正飘出袅袅炊烟的厨房。
他们知道。
前辈……又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向这个世界……讲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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