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的……第二位执掌者。”
当最后几个字从那个男人嘴里清晰地吐出时，苏眠感觉自己刚刚平息的精神世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不是攻击，而是比任何攻击都更让她感到悚然的认知冲击。
“天机”，是她与父母之间最深邃的秘密，是她作为“钥匙”存在的根基，是陈老口中那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权限”。
而眼前这个自称“信鸽”的陌生男人，不仅知道它的存在，甚至……还知道它的传承次序。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顺着脊椎悄然蔓延。但极致的危险，也催生出极致的冷静。苏眠强行压下心头的震颤，将几乎耗尽的精神力重新凝聚起来，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护在意识之前。
她的脸色因力竭而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是谁，不重要。”苏眠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稳定，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我的地方。立刻离开，否则，我不保证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一种试探。
她将自己与整个“锚点”牢牢绑定在一起，暗示自己随时可以引爆这里的全部力量。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筹码，一张看似强大，实则虚弱不堪的底牌。
“你的地方？”信鸽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核心样本幽暗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苏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这里，从来都不是谁的私有财产。它是一个工具，一件乐器，等待着真正懂得如何演奏它的音乐家。李峰是个不错的尝试者，可惜他太过狂躁，只会砸琴键。而你……”
他顿了顿，迈开脚步，闲庭信步般向苏眠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眠紧绷的神经上。
火瞳喉咙里的低吼声愈发急促，周身的白色光焰升腾而起，严阵以待。
“而你，确实让我感到了惊喜。”信鸽在距离苏眠五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越过她，贪婪地注视着那枚悬浮的黑色晶体，“完美的权限覆盖，干净利落的意识清除。你比我想象中，成长得更快。不，应该说，苏文山博士为你铺设的道路，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完美。”
他又一次，轻易地说出了一个足以让苏眠心神俱裂的名字。
苏文山。
她的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苏眠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认识？当然。”信鸽的嘴角勾起一抹怀念与讥讽混杂的复杂笑意，“他是我们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天才，也是最固执的叛逆者。他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却又妄图凭一己之力，为魔盒打造一把只属于他自己的锁。‘天机’系统，多么傲慢又贴切的名字。”
男人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眠刚刚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陈老告诉她的，是父母为了保护世界、保护她而牺牲的悲壮故事。
而在这个男人的口中，她的父亲，却成了打开魔盒的“叛逆者”。
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在她脑海中猛烈地碰撞，让她一时间无法分辨真伪。
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压制。对方掌握着她过去所有的秘密，而她对对方，却一无所知。
“看来你还不知道全部的故事。”信鸽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眠的动摇，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长老会很乐意为你补上这缺失的一课。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处理一下眼前的小麻烦。”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枚核心样本上。
“把它交给我，苏眠小姐。作为‘第二位执掌者’，你应该明白，这种级别的‘圣遗物’，不应该被关闭或销毁，而是应该被妥善地保管和研究。它属于全人类的未来，而不是你个人的战利品。”
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仿佛不是在索要，而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
“守望者”长老会，竟然将这恐怖的污染源，称之为“圣遗物”。
苏眠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他不是来战斗的，至少不是第一时间。他是来“接收”成果的。
他全程目睹了自己与李峰的死斗，就像一个耐心等待着鹬蚌相争的渔翁，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施施然地走出来，要拿走一切。
“如果我说不呢？”苏眠冷冷地回应。
她悄然催动自己与“锚点”的连接，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场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悬浮的晶体，光芒明灭不定，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她在警告他，她有能力玉石俱焚。
“你不会的。”信鸽笃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怜悯，“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骨子里有一种天真的‘守护癖’。你不会拿一整座城市的生命来做赌注。而我，或者说我们……”
他摊开双手，微笑着说道：“我们，没有这种道德洁癖。”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对着空无一人的侧方，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苏眠的单兵通讯耳麦里，突然传来了林泽撕心裂肺的吼声。
“顶住！开火！别让它们靠近动力室！！”
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重物撞击金属的巨响，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野兽咀嚼般的恐怖声音。
通讯，竟然被他单方面接通了！
苏眠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仅能在这里行动自如，甚至还能轻易地突破警方的加密频道，将外界的战况，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听到了吗？”信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是魔鬼的低语，“你的朋友们，正在外面为了保护你，和一些……嗯，‘实验的副产品’，进行着殊死搏斗。他们很勇敢，但也很脆弱。只要我一个念头，让这个‘锚点’的能量波动稍微泄露出去一点点，你猜，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他看着苏眠，眼中闪烁着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光芒。
“是会像刚才管道里那个可怜虫一样，变成只会啃食老鼠的怪物？还是会更幸运一点，首接被狂乱的信息流冲垮大脑，变成白痴？”
“你……无耻！”苏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在用林泽和所有队员的生命，威胁她。
“这不是无耻，苏小姐，这是效率。”信鸽纠正道，“我只是在为你提供一个更清晰的选项。A，交出‘锚点’的控制权，你的朋友们可以安全离开，你也可以作为长老会的贵客，去了解你本该知道的一切真相。B，你选择抱着这块石头一起毁灭，那么在此之前，你会先亲耳听到你所有同伴，因为你的固执，而变成扭曲怪物的全过程。”
他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请做出你的选择，‘天机’的执掌者。你，想做拯救所有人的英雄，还是……害死所有人的罪人？”
绝境。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绝境。
对方不仅在实力和信息上对她形成了碾压，更在道义和情感上，给她套上了一副沉重无比的枷锁。
苏眠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任何一丝破局的可能。
然而，精神力的枯竭，让她连最基本的系统运算都感到吃力。疲惫和绝望，如同两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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