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失声的喝问，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晴然的心上，瞬间将刚刚升腾起的所有温情与甜蜜，敲得粉碎。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墨聿辰。
不是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帝王，也不是那个在面对颜启明时，释放着冰冷杀意的复仇者。
此刻的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不再是掌控一切的漠然，也不是胸有成竹的冷酷。那里面，是一种……冰川崩裂般的惊骇，是火山喷发前的死寂，更深处，还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
那是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滔天的惊怒。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虬结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部特制的、坚硬无比的手机生生捏成齑粉。
整个顶层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气压低得令人窒息。刚刚还因晚霞而显得温暖的落地窗，此刻映照着他冰冷如雕塑的侧脸，竟也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封锁……全城。”
他对着电话那头，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嗜血的、不容置喙的命令。
“所有机场、车站、高速路口，立刻设卡！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飞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汇报着什么，墨聿辰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整个房间都吞噬。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也好，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好！”他的声音压抑着，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惊胆战，“三个小时！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找不到……”
他顿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与狠戾。
“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家族，就准备一起……陪葬！”
“啪！”
他猛地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晴然的心，跳得飞快。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个“不见了”的人，究竟是谁。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墨聿辰身上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毁天灭地的气息。那是一种比之前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要毁灭颜家时，还要恐怖百倍的戾气。
仿佛他身体里一首被囚禁着的一头远古凶兽，在这一刻，彻底挣断了所有的锁链。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眼睛，己经完全被血色所侵占，像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暴怒的龙。他没有看苏晴然，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京城的方向，周身的气场，冰冷而暴戾。
苏晴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那是一种生物面对顶级掠食者时，最本能的恐惧。
可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她看着他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双手，看着他那挺拔如山、却在这一刻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的背影，心中，那股本能的恐惧，竟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能让这个强大到近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失控到如此地步，那个失踪的人，对他而言，一定……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惊惧，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这片己经被风暴席卷的、死寂的领域里。
墨聿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微微收敛了一丝，但依旧冰冷得骇人。
“别过来。”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充满了危险的警告。
苏晴然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
她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映在玻璃上那张布满阴霾的脸，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温软的小手，轻轻地，覆上了他那只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己的、冰冷的大手。
她的手，很暖。
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透过他层层冰封的壁垒，触碰到了他那颗正在被狂怒与焦虑所啃噬的心脏。
墨聿辰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细白皙的手。
那只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在害怕。
她明明在害怕他此刻的样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向他走来。
他眼中的血色风暴，在这份温暖的触碰下，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松动。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狂怒，被强行压下了一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用那双依旧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苏晴然没有躲闪，她迎着他的目光，踮起脚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紧绷的、线条冷硬的脸颊。
“墨聿辰，”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在这里。”
不是问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劝他冷静。
只是一句简单的，“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我在这里，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墨聿辰看着她眼中那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担忧与信任，心中那头咆哮的凶兽，仿佛被瞬间扼住了喉咙。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狠狠地、用力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几乎要将她的骨骼都捏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从她身上，汲取到一丝能够支撑住自己的力量。
“然然……”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嘶哑，“对不起……我们的蜜月，去不成了。”
苏晴然在他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紧绷的后背。
“没关系，”她柔声说道，“你在哪里，哪里就是爱琴海。”
墨聿辰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良久，他才缓缓地，松开了她，但依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眼中的狂乱风暴己经被他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绝。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夜鹰。”
“先生。”电话那头，传来夜鹰一如既往的、冷静的声音。
“备机，航线申请京城。十分钟后，我要在停机坪看到你。”
“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
挂断电话，墨聿辰看向苏晴然，黑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然然，我要立刻回京城。”他沉声说道，“那边，出事了。”
“我跟你一起去。”苏晴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墨聿辰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京城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颜家这头被重创的猛兽，正在那里，等着他的，必然是天罗地网。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不能让她，再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然而，当他对上苏晴然那双倔强而坚定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坚持。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了。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发誓要并肩作战的伴侣。
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让她在未知的等待和担忧中备受煎熬，或许，才是对她最残忍的事情。
“好。”
最终，他从喉咙里，吐出了这一个字。
“我们，一起去。”
他牵着她的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夜鹰，”他一边走，一边用蓝牙耳机，下达着新的命令，“通知下去，墨氏集团所有安保力量，提升至最高警戒级别。我离开江城期间，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授权你……先斩后奏。”
“另外，启动‘天罚’预案第一序列，目标，京城颜家。”
“告诉我们所有的人，这一次……”
他的脚步，在办公室门口，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毁天灭地的寒光。
“……不计代价，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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