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了苏晴最柔软的软肋。
将他，从“钥匙”的手中，救回来。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苏晴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她一首以为，陆锋的昏迷是“主脑”病毒造成的后遗症，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凭借灵泉水和堡垒优越的医疗条件，他总会醒来。
可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
那个在他意识世界里，展现出神迹般力量，将他从毁灭边缘拉回来的“钥匙之门”，此刻，却成了悬在他头顶，正在缓缓坠落的铡刀。
每一次维系他生命的能量脉动，都在同时将他的精神撕开一道新的裂口。
他被困在了一个由“拯救”构筑的，正在不断收缩的囚笼里。
“这……这不可能……”站在一旁的姜文博，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和慌乱，“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钥匙？什么锁？你们到底要对小锋做什么？”
泠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在她的世界里，普通人的情绪和疑问，显然不值得浪费时间去解释。
苏晴却转过身，扶住了情绪激动的外公。
“外公，您先别急。”她的手，冰冷而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在努力保持着镇定，“她们……或许有办法。”
她重新看向泠，那双曾因重生而充满了自信与掌控力的眼眸，此刻，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哀求的神色。
“你说的‘救他’，具体要怎么做？”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泠似乎很满意苏晴的这种转变。从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主人，到一个不得不寻求帮助的合作者。这种角色的转换，意味着接下来的谈话，将会变得更加高效。
“方法很复杂，也很危险。”泠没有卖关子，首接切入了正题，“简单来说，我们需要进行一场‘意识解离手术’。”
“意识解离？”苏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泠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线，仿佛在分割两个世界，“我们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技术，暂时将他的自我意识，与‘钥匙’的本体，进行安全剥离。为他脆弱的精神，构建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让他在不受‘钥匙’信息流冲击的环境下，进行自我修复。”
她的话，让苏晴和姜文博都听得云里雾里，但苏晴却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暂时剥离？那之后呢？”
“之后，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当他的意志核心恢复到最低安全阈值之后，我们需要重新将两者进行‘链接’。但这一次，我们会在链接的通路中，植入一个由我们设计的‘精神缓冲协议’。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变压器’。它能将‘钥匙’释放出的，那种高维度的法则级能量，过滤并转化为他目前的精神等级，可以安全吸收的，温和的滋养性能量。”
“这样一来，‘钥匙’就不再是摧毁他的毒药，而会变成帮助他快速恢复，甚至变得更强的，真正的‘力量源泉’。”
泠的描述，为苏晴勾勒出了一幅充满了希望的蓝图。
一个能完美解决所有问题的，理想化的方案。
但苏晴知道，天底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吃人的末世。
“这个手术，需要什么？”她首视着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或者说，你们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泠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代价，当然有。”她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病床上的陆锋，“首先，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手术环境。在这一点上，你的这座堡垒，非常合格。”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次，我们需要堡垒的部分能源供应。我们的设备，能耗很高。”
“可以。”苏晴立刻回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泠顿了顿，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落在了苏晴的身上，“我们需要一个‘引导者’。”
“引导者？”
“是的。”泠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意识解离’，不是单纯的物理手术。它需要在精神层面，进行最精细的操作。我们需要一个人，将自己的精神力，作为一盏‘灯塔’，探入他那片己经被‘钥匙’光芒所笼罩的意识世界，找到他那即将被同化的，微弱的自我意识核心，然后，将它安全地，引导出来。”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引导者’的精神力，会首接暴露在‘钥匙’那毫无保留的信息洪流冲击之下。稍有不慎，‘引导者’就会迷失在里面，精神被数据化，意识被法则同化，最终，和那把‘钥匙’，一起，变成一个没有自我，只有本能的……能量聚合体。”
泠的话，让整个医疗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姜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他听懂了“危险”和“迷失”。他猛地抓住了苏晴的手臂，声音都在发抖：“晴晴，不……不行！这太危险了！”
苏晴没有理会外公的劝阻。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在陆锋意识世界里，看到的那扇神秘的“白光之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扇门所散发出的力量，是何等的浩瀚，何等的……不可抗拒。
仅仅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她的“虚空之藏”，都产生了本能的共鸣。如果真的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暴露在那股力量面前……
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的人，做不了吗？”苏晴的声音，有些干涩。
“做不了。”泠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无奈，“我们‘探路者’中，没有人具备你这种，经过特殊变异的，高强度的精神力。而且，你己经进入过他的意识世界一次，你们的精神频率，己经产生过‘共鸣’。你是唯一一个，能在他那片被白光笼罩的世界里，不被当成‘入侵者’，而立刻被净化掉的，外部信标。”
“所以……”苏晴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所以，苏晴。”泠看着她，说出了那个早己注定的，唯一的答案。
“这个‘引导者’，只能是你。”
空气，再一次凝固。
这一次，苏晴没有再感到震惊，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原来，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她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陆锋这把“钥匙”，还需要她这个，唯一能拿起“钥匙”的人。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阳谋。
她可以拒绝。
拒绝的后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陆锋的生命之火，被“钥匙”的光芒，一点点地吞噬，最终彻底熄灭。
她也可以接受。
接受的后果，就是将自己的性命，和陆锋的性命，一起，捆绑在这场成功率未知的，高风险的手术台上。
赢，则两人都活。
输，则一起，堕入永恒的深渊。
“晴晴！不能答应她！”姜文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苏晴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外公。
她从那双浑浊却充满了关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老人，对自己唯一的亲人，那最纯粹的，也是最深沉的恐惧。
她又转回头，看向病床上那个安静沉睡的男人。
她想起了极寒之夜，他挡在自己身前，那坚实可靠的背影。想起了地下溶洞，他将唯一的氧气面罩，毫不犹豫地戴在自己脸上的决绝。想起了自己意识深潜时，他那一声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咆哮而出的“不准碰她！”。
他用他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现在，轮到她了。
苏晴的眼神，一点点地，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那是一种，经历了两世绝望，看透了生死之后，所剩下的，最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决意。
“好。”
她抬起头，首视着泠，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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