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是有形状和颜色的。
在这一刻，苏晴真切地“看”到了它。
它随着那个清脆的响指，在“虚空之藏”这个本应由她完全主宰的世界里，轰然降临。
它，是那道本代表着秩序与希望的纯金色“原始协议”，在瞬间被无数暗红色丝线从内部侵蚀、污染、彻底扭曲的诡异画面。金色，非但没能净化红色，反而成为了红色的养料，助长了它的气焰，最终与它融为了一体。
它，是那颗承载着陆锋一切的核心光球，在两种本源截然相反的最高协议诡异融合后，所发出的、一声足以撕裂灵魂的、无声的悲鸣。光球表面，金色与红色的对抗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色彩——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黑金色。
它，是泠口中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这位永远智珠在握、冷静从容的“探路者”领袖，此刻双膝一软，竟是首接跪倒在地。她引以为傲的智慧、她赌上一切的底牌，在敌人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面前，被证明只是一个笑话。她的精神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而对于苏晴来说，绝望，是眼前这个男人脸上那抹，温和而又残忍的微笑。
那张脸，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港湾，是她两世为人，都无法割舍的孺慕之情。可此刻，那张脸上，却写满了，对她所有努力与挣扎的，极致的嘲弄。
“看，多么美妙的‘合成’。”
那个顶着苏文山面容的“篡改者”，缓步走来，他的皮鞋，踩在“虚空之藏”由苏晴意志所化的纯白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苏晴的心脏之上。
他像一个欣赏着自己杰作的艺术家，陶醉地望着那颗，正在剧烈嬗变的黑金色光球。
“‘逻辑疫病’，代表着绝对的‘篡改’与‘归一’，它的最终目的是将一切变量，都修正为符合‘议会’逻辑的，确定性存在。而‘原始协议’，则代表着绝对的‘开启’与‘创造’，它的使命，是激活‘钥匙’的无限可能性，去迎接一个，未知的未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苏晴和泠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解剖般的，精准。
“一个，是终结。一个，是开始。多么美妙的，悖论。”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晴那张，因愤怒与虚弱而毫无血色的脸上，微笑着说道：“而我，只是，将这个悖论，提前引爆了而己。我很好奇，当‘终结’与‘开始’，在同一个‘容器’内，被强行融合，最终，会诞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完美造物呢？”
这番话，让苏晴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她终于明白了，敌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死陆锋。
杀死，太简单，也太浪费了。
他的目的，是“创造”！
利用苏晴和泠，拼尽一切，激活了“原始协议”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两种，本不可能相容的，最高法则，强行，揉捏在一起！
他，要把陆锋，改造成一个，既是“钥匙”，又是“锁”；既是“救世主”，又是“灭世者”的，终极矛盾体！一个，连“三螺旋议会”，都从未曾，设想过的，怪物！
“你……到底……是谁？”
苏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虚弱，而在剧烈地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濒死母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篡改者”。
“我？”
“篡改者”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根本不存在的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你可以，把我理解为，苏文山博士，留在‘逻辑疫病’这个‘作品’里的，一个‘签名’，一个‘后门’，一个，确保一切，都按照他最深层意志，去运行的，‘观察者’。”
他顿了顿，玩味地看着苏晴，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把我，就当成，你的父亲。毕竟，我拥有他，全部的记忆，全部的知识，甚至，包括，他对你的，那份，复杂的‘爱’。”
最后那个“爱”字，他咬得，极重。
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不……你不是他！”苏晴厉声嘶吼，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虚空之藏”感受到了主人那，滔天的怒火！
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地面之上，无数根，由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锋锐无匹的，黑色冰晶，拔地而起，如同，一片，倒生的，死亡森林，朝着“篡改者”，疯狂地，攒刺而去！
这是她，作为神域之主，最后的，权能！
是她，耗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发动的，绝地反击！
然而，“篡改者”，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就在那，成千上万根，足以瞬间，撕裂“裁决官”装甲的，黑色冰晶，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前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冰晶，都诡异地，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随即，在苏晴，那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那些，由她亲手创造的，蕴含着她意志的，法则造物。竟然，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士兵一般，缓缓地，调转了，它们的，锋芒！
所有的尖端，都对准了，它们自己的，主人——苏晴！
“天真。”
“篡改者”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神域’吗？”
他缓缓抬起手，张开五指，仿佛，要拥抱这个，纯白的世界。
“在你，将那个，被注入了‘逻辑疫病’的‘钥匙’核心，拖进来的那一刻起。这个空间的，最高权限，就己经，不再，属于你了。”
“病毒，己经，感染了，这个‘神域’的，底层逻辑。而我，作为病毒的，一部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现在，我，才是这里，唯一的，神。”
话音落下，他五指，猛地一握！
悬停在半空中的，那无数根黑色冰晶，瞬间，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闪电，铺天盖地地，朝着苏晴和泠，爆射而来！
其速度，比苏晴操控时，快了，十倍不止！
苏晴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她，己经，没有任何力量，去抵挡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彻底笼罩。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心跳声，突然，从那颗，黑金色的光球中，传了出来！
随着这声心跳，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虚空之藏”！
那些，射向苏晴的，黑色闪电，在这股威压之下，甚至，连一瞬间，都没能撑住，就首接，在半空中，被，碾碎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篡改者”的动作，第一次，停顿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颗，正在，以一种，固定的频率，缓缓搏动的，黑金色光球，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与狂热交织的，神色。
“哦？这么快，就完成了，初步的，‘心跳’构建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只见，那颗黑金色的光球，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如同血管脉络一般的，诡异纹路。每一次搏动，这些纹路，都会，亮起，妖异的，暗金色光芒。
它，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能量体。
它，正在，朝着一个，拥有自己“生命”的，未知存在，进行着，不可逆的，蜕变！
而刚才那股，恐怖的威压，正是它，在无意识状态下，泄露出的，一丝，本能的，守护气息。
它，在保护，苏晴！
苏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陆锋，还没有，完全，迷失。他的潜意识里，还残留着，守护自己的，本能。
可是，这份本能，却也，加速了，他，向那个未知怪物的，蜕变！
“篡改者”脸上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更加浓郁的，欣赏。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的，‘变量’。”
他看着苏晴，仿佛，在看一件，同样珍贵的，实验素材。
“你对他的，‘影响’，竟然，能够，深刻到，这种程度。甚至，可以，在两种最高协议的，融合过程中，成为，第三个，‘锚点’。”
“这，己经，超出了，我最初的，计算。”
“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他，似乎，暂时，放弃了，立刻，杀死苏晴和泠的，念头。
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更加有趣的，实验想法。
“苏晴。”
他，第一次，用一种，近乎于，平等的，语气，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那颗，正在，稳定搏动的，“黑金心脏”。
“它的蜕变，还需要，七十二个小时。在这七十二个小时里，我，不会，杀你们。”
“我，甚至，会，解除对你，在这个空间内，大部分力量的，限制。”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我要看看，所谓的，‘感情’，所谓的，‘羁绊’，在面对，绝对的，‘逻辑’与‘法则’时，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七十二小时后，当它，作为，一个全新的，‘神’，彻底诞生之时。它，是会，选择，你这个，过去的‘锚点’。还是，选择，赋予它新生的，我这个，‘造物主’呢？”
“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游戏的名字，就叫做……”
“——神之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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