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染的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瞬间升腾起一股滚烫的热意。她触电般地从墨渊身上弹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窘迫得连头都不敢抬。
“你……你醒了？”她 结结巴巴地问，声音几不可闻，与她之前冷静果断的模样判若两人。
洞内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清醒而变得有些凝滞。瀑布的轰鸣声，似乎也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尴尬的沉默伴奏。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审视和戒备，而是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有感激，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缓缓地支起身子，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依旧让他牵动了内伤，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别动！”苏青染立刻忘了尴尬，条件反射般地凑上前，伸手想要扶他，“你的毒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但内腑和经脉都受到了重创，不能乱动。”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在外的臂膀。肌肤相触，一个冰冷，一个滚烫，两人皆是身体一僵。
苏青染连忙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墨渊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了她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慌乱的眸子，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大半天了吧。”苏青染看了一眼洞口透进来的天光，估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了。”
“是你，救了我？”墨渊再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虽然在半昏半醒之间，他的意识时断时续，但他依稀记得，有一个纤弱的身影，为他清洗伤口，为他采药，甚至……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将药汁渡入他的口中。那些模糊的片段，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苏青染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她嘴上说得轻松，但墨渊又岂会看不出她此刻的狼狈？
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此刻早己被划得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汁。白皙的脸颊和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被树枝划出的血痕。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早己散乱，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还黏在她的额角和脸颊上。尤其是她那双微微红肿的嘴唇，和指尖上那几道清晰的牙印……
墨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身为玄鸦卫指挥使，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背叛与算计。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女子，为了救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交易，也不是盟友之间的相互利用。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不计代价的、纯粹的付出。
“谢谢。”他看着她，无比郑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重逾千斤。
苏青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不自在，她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谢就不必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体内的毒素，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为他搭脉。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墨渊反手轻轻握住了。
他的手掌，依旧带着病态的高热，却干燥而有力。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墨渊看着她，声音低沉，“以毒攻毒，亏你想得出来。你可知，但凡你的药量配比，或者那蛇毒的属性，有半分差池，我现在，早己是一具尸体了。”
他的语气，听似责备，却不带半分怒意，反而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后怕。
“当时那种情况，没得选。”苏青染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赌赢了，我们都活着。赌输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墨渊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苏青染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挣了挣，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墨渊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为了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虎豹骑的人，现在情况如何？”
提到正事，苏青染的神色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我出去采药的时候，撞见过他们的搜山小队，用蜂群引开了。但王冲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肯定还在林子里。我们现在虽然暂时安全，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牵机盘己毁，他们想在这片林子里找到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墨渊分析道，“但他们找不到，不代表不会用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苏青染心中一紧。
“围。”墨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会封锁住所有出山的路口，然后……放火烧山。”
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乱世逃荒，神医靠种田养活将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放火烧山？！”苏青染大惊失色，“他们疯了吗？这可是几百里方圆的林子，一旦烧起来，火势根本无法控制！而且……下河村就在山脚下！”
“在赵无忌眼中，为了彻底抹去我的存在，别说一个下河村，就算牺牲十个村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墨渊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王冲找不到我们，又怕我逃脱，这是他最有可能，也是最狠毒的一招。”
苏青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不能不在乎下河村，不能不在乎苏婆婆和那几百个将她视作神明的村民！
“不行！我们必须想办法，在他们放火之前，离开这里！”她立刻站起身，焦急地在洞中踱步。
“出不去的。”墨渊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残酷的现实，“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只要一露面，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就算我们能侥幸冲出包围，又如何能带着整个村子的人，逃过虎豹骑的追杀？”
苏青染的脚步，停住了。
是啊。
她和墨渊，面对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国家精锐部队。不是上湾村那样的饥民，也不是陆长风那样的刺客小队。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个前所未有的、更加巨大的危机，如同一片乌云，瞬间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难道，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她带领村民们开荒、制盐，好不容易看到的那一丝希望，就要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弥天大祸，彻底焚烧成灰烬吗？
她不甘心！
绝不甘心！
就在苏青染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之际，墨渊却忽然开口了。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苏青染立刻追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援兵。”墨渊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人。”
“你的人？”苏青染一愣，“他们在哪？能联系上吗？”
“我失踪这么久，我的亲信部下，必然也在西处寻找我的下落。”墨渊沉声道，“只是他们没有牵机盘，范围太大，一时难以找到。我们必须想办法，给他们传递一个信号。”
“信号？”苏青染皱起了眉头，“可我们一旦发出信号，虎豹骑的人，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这个信号，必须只有我的人能看懂，而虎豹骑的人，看不懂。”墨渊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挣扎着，从自己贴身的衣物夹层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小竹管，只有半指长短。
他打开竹管，从里面，倒出了一撮黑色的、带着奇异香味的粉末。
“这是‘玄鸦香’。”墨渊解释道，“玄鸦卫内部联络的秘药。点燃之后，会散发出一种极其特殊的、能传出数十里地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玄鸦卫和我们的‘寻踪犬’，才能闻到。”
苏青染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简首就是古代版的加密通讯！
“那还等什么？快点燃它！”她催促道。
墨渊却摇了摇头：“不行。现在点，风向不对，而且白天烟火之气太明显，容易暴露。必须等到今晚子时，山风转向，且夜色最浓之时，才是最佳时机。”
“好！那就等到子时！”苏青染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联系上墨渊的部下，只要能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支援，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两人计议己定，便不再多言，开始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苏青染将剩下的草药处理好，再次为墨渊敷上。而墨渊，也盘膝而坐，开始调息，试图恢复一丝内力。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藏身的这个瀑布深潭的潭底深处，一处不起眼的淤泥之下，正静静地躺着一块残破的、锈迹斑斑的铁牌。
那铁牌的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个早己模糊不清的、扭曲的字体。
随着瀑布水流的不断冲刷，铁牌周围的淤泥，被一点一点地冲开。
忽然，那块看似死物的铁牌，竟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地，闪烁了一下幽暗的、诡异的红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大周王朝，都城，天启城。
一座戒备森严、终年被阴云笼罩的府邸深处。
一名身穿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青铜鬼面的男子，正静静地跪在一座巨大的、燃着幽蓝色火焰的铜炉前。
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排排闪烁着微光的玉简。
突然，最末尾的一块玉简，毫无征兆地，“嗡”的一声，亮了起来！
鬼面男子猛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子，瞬间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他霍然起身，恭敬地朝着铜炉后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深一拜，声音嘶哑而激动地禀报道：
“主上！‘镇魔令’……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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