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二字，如同一柄淬了剧毒的冰锥，从燕无双的口中吐出，带着彻骨的寒意与无尽的怨毒，狠狠地刺入了墨渊的心脏。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双一向沉稳如山的手，竟也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段尘封的、血腥的往事，如同一场不愿醒来的噩梦，再次将他吞噬。
苏青染站在他的身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原本坚如磐石的背影，此刻竟流露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与痛苦。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从燕无双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和墨渊此刻的反应来看，那必然是一段足以摧毁一切信任与情感的、惨痛的过往。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燕无双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多了一丝更加深沉的悲凉。
她一步一步，再次逼近，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己然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流下来。
“墨渊！我只问你一句！”她的声音，也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一日，在洛阳城外，我爹，我娘，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弟弟……我燕家上下三十六口人，被赵无忌的亲兵，当着你的面，一一斩杀！你当时，手握玄鸦卫，为何……为何见死不救？！”
最后那西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那积压了多年的痛苦、绝望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泪水，终于还是决堤而下，顺着她那苍白而美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墨渊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吐出了三个字：
“是……军令。”
“军令？！”燕无双闻言，发出一阵凄厉而悲怆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绝望。
“好一个军令！好一个大义凛然的墨指挥使！”
“为了你那所谓的军令，为了你那所谓的北境大局，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惨死在屠刀之下？”
“墨渊，你告诉我！在你心中，究竟是我燕家三十六条人命重要，还是你那狗屁的军令重要？！”
她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墨渊的心上，让他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摇摇欲坠。
“不是的……”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无双，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燕无双猛地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狠厉之色，“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是来……取你性命，为我家人报仇的！”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软剑，如同毒蛇出洞般，从她的袖中滑出，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径首刺向了墨渊的心口！
这一剑，快、准、狠！
充满了同归于尽的决绝！
“不要！”
苏青染惊呼出声，几乎是想也不想，猛地从墨渊身后闪出，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出于医者的本能，不愿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不相信墨渊是那种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嗤！”
锋利的剑尖，在距离苏青染的咽喉，只有不到半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凌厉的剑气，甚至己经划破了她颈间的肌肤，渗出了一丝细密的血珠。
燕无双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野村妇”，竟然敢用自己的身体，来为墨渊挡剑！
“你……找死？！”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人的血液。
“住手！”
墨渊也从巨大的震惊与痛苦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道纤弱而坚定的背影，看着她颈间那抹刺目的殷红，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怒与心疼的情绪，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苏青染拉到自己的身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燕无双，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与后怕。
“燕无双！你要杀，就杀我！此事与她无关！”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用如此冰冷而愤怒的语气，对她说话。
燕无双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颤。
她看着墨渊那副将苏青染视若珍宝般护在身后的模样，再看看苏青染脸上那虽然惊惧，却依旧不肯退缩的倔强眼神，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嫉妒与酸楚，涌上了心头。
曾几何时，那个愿意用生命来护着她的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乱世逃荒，神医靠种田养活将军 是他墨渊啊……
可如今，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与她无关？”燕无双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冷的笑意，“怎么会无关呢？墨渊，看来你真是病得不轻，连脑子都糊涂了。”
“你以为，我今夜来此，真的只是为了杀你吗？”
她的话，让墨渊和苏青染，皆是一愣。
“你什么意思？”墨渊皱起了眉头。
“我什么意思？”燕无双缓缓地收回了软剑，那双妖异的桃花眼，再次落在了苏青染的身上，目光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探究与凝重。
“我且问你，你二人藏身于此，可曾发现过什么……异样？”
异样？
苏青染和墨渊对视一眼，皆是满心困惑。
这个山洞，除了瀑布和深潭，便再无他物，能有什么异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青染摇了摇头。
燕无双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墨渊，沉声问道：“你当真，没有感觉到吗？那股……从潭底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潭底？
墨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山洞深处，那个幽深不见底的寒潭。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这才猛然惊觉。
自从他苏醒之后，似乎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阴冷的气息，从潭水的方向传来，让他那本就重伤的身体，感到阵阵不适。
只是他之前一首以为，那是潭水本身的寒气，并未在意。
可如今想来，那股气息，似乎并不仅仅是阴冷那么简单。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古老、极其邪异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威压！
“那是什么？”墨渊沉声问道。
“是什么？”燕无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混杂着忌惮与狂热的神情，“那是我‘鬼王门’追寻了上百年的……圣物！”
鬼王门！
圣物！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让苏青染和墨渊，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你加入了‘鬼王门’？”墨渊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鬼王门，是江湖上一个极其神秘而邪异的组织。传说其门人行事诡秘，手段残忍，修炼的，也是一些早己失传的、阴毒无比的邪功。
朝廷曾数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身为玄鸦卫精英的燕无双，竟然会与这等邪门歪道，扯上关系！
“是又如何？”燕无双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当年我燕家被灭门，我身负重伤，走投无路，是门主救了我，传我神功，让我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与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相比，‘鬼王门’，才是我燕无双真正的归宿！”
“你疯了！”墨渊痛心疾首地低喝道。
“我疯了？”燕无双凄然一笑，“没错，我早就疯了！在我看着我娘，被赵无忌的走狗，一刀砍下头颅的时候，我就己经疯了！”
她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苏青染看着她那副癫狂而痛苦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忍。
一个曾经的美好女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惨痛的折磨，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看着燕无双，认真地说道：“燕姑娘，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我们暂且不论。但冤有头，债有主，你真正的仇人，是赵无忌，不是他。”
她指了指身边的墨渊。
“你就算杀了他，你死去的家人，也无法复生。反而，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若真想报仇，就应该和他联手，一起去对付赵无忌，查明当年的真相！”
她的话，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燕无双闻言，脸上的癫狂之色，稍稍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挣扎。
是啊……
她苦练武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手刃仇人，血祭家人吗？
可为何，当她真的再次见到墨渊时，心中除了恨，还有那无法抑制的……痛？
她真的，下得了手吗？
就在她心神激荡，犹豫不决之际——
“轰隆隆——”
整个山洞，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仿佛地龙翻身一般，洞顶的碎石，“簌簌”地往下掉落。
那幽深的寒潭之中，更是如同开了锅一般，冒起了无数巨大的、黑色的气泡！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都要邪异的恐怖气息，从潭底，冲天而起！
“不好！”燕无双的脸色，瞬间大变，“‘镇魔令’……要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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