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血虹,绚烂得不似人间之物。
它并非单纯的殷红,而是蕴含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来自初生骄阳的金色光辉。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香,那香气霸道而温和,仿佛是天地间一切污秽邪祟的天然克星。
血虹破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磅礴伟力,瞬间便笼罩了那个正在痛苦嘶吼的“墨渊”。
“滋——!!!”
一声仿佛滚油浇入冰水的刺耳锐响,从“墨渊”的身上轰然爆开!
被血雨沾染到的皮肤,竟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般,冒起了一阵阵浓烈的、带着焦臭味的黑烟!那些刚刚爬上他脸颊的诡异黑色纹路,更是在接触到血雨的瞬间,如同见了光的积雪,迅速地消融、退散!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尖啸,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墨渊的声音,而是守陵人残魂发出的、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哀嚎!
这麒麟心头血,对它而言,不是甘霖,而是世间最歹毒的……剧毒!
燕无双被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彻底震撼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血虹之中蕴含的力量,并非摧毁,而是……净化与唤醒!
它像一把钥匙,强行洞穿了守陵人布下的层层壁垒;又像一轮太阳,将光与热,投射进了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属于墨渊的意识深海!
……
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墨渊的意识如同一叶迷航的孤舟,被碧绿色的、充满了怨念与暴虐的风暴反复撕扯、冲击,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倾覆。
他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重创了青梅竹马的燕无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无力,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碾碎。
这就是守陵人的手段,它要的不仅仅是占据他的身体,更是要摧毁他的意志,让他永世沉沦,成为这具躯壳里最痛苦的囚徒。
就在他即将被那无尽的绝望彻底吞噬之时,一道金色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贯穿了这片黑暗的意识空间。
那暖流,带着他无比熟悉的、魂牵梦萦的清香。
是她的味道。
是苏青染的味道!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决绝与爱意的声音,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惊雷,在他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炸响!
“墨渊!”
就是这一声呼唤,像是一座灯塔,瞬间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墨渊那即将沉寂的意识,猛地一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朝着那片光明的源头,冲了过去!
“滚……出去!”
属于墨渊的、低沉而沙哑的怒吼,第一次,在这片意识空间中,清晰地响彻!
“不!这具身体是我的!我的!”守陵人的残魂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它疯狂地催动着碧绿色的怨念风暴,企图将那道金色的暖流扑灭。
然而,那金色暖流之中,蕴含的不仅仅是至阳至纯的净化之力,更承载着一个女子最纯粹、最炽热的情感与记忆。
一幕幕画面,如同烙印般,强行注入了这片混沌的空间。
下河村初见时的警惕与好奇、迷魂林中并肩作战的默契、山洞里为他解毒时的温柔与专注、断魂崖上那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
还有最后,她握着断刀,将刀尖对准自己胸膛时,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决绝的眼眸!
这些记忆,对守陵人而言,是焚烧灵魂的烈焰。
但对墨渊而言,却是重燃他意志的……薪柴!
“为了我……她连命都不要了……”
“我怎么能……怎么能输给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墨渊的意志,在这些记忆的浇灌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壮大起来!
他的灵魂,仿佛化作了一柄漆黑的、凝练到了极致的利剑,裹挟着那道金色的暖流,向着那片碧绿色的怨念风暴,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
外界。
在燕无双和苏青染的眼中,“墨渊”的身体,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时而蜷缩,时而舒展,仿佛有两头绝世凶兽,正在他的体内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
他那双眼睛,更是这场战争最首观的体现。
碧绿与漆黑,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在他的眼眶中疯狂地交替、闪烁、碰撞!
绿芒强盛一分,他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而痛苦;黑芒占据上风,他的脸上,便会浮现出一丝属于墨渊本人的、坚毅与隐忍!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苏青染的身体,己经软软地瘫倒在地。
那把断刀,依旧深深地插在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她身前的衣襟,也在她身下,汇聚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透明的纸,再无半分血色。
生命力,正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地,从她的身体里流逝。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了黑与白。
好冷……
好困……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催动镇魔令,本就耗尽了她的精血。这贯穿心脉的一刀,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偏过头,看向那个依旧在挣扎的身影。
模糊的视线中,她仿佛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碧绿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那深邃的漆黑所吞噬、所取代。
他……要赢了……
真好……
苏青染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虚弱而满足的微笑。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无尽的黑暗与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头,一歪,身体,软软地,向着冰冷的地面倒去。
就在她的后脑即将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双带着血污的手,及时地,从一旁伸了过来,颤抖着,将她揽入了怀中。
是燕无双。
她踉跄着冲了过来,半跪在地上,将苏青染那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抱住。
她看着苏青染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她那张己经毫无生气的脸,这位心比天高的鬼王门魅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敬畏。
这个女人……
她竟然真的,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的魂!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燕无双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与颤抖。
也就在此时,那边的嘶吼与挣扎,戛然而止。
燕无双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个身影,己经停止了抽搐,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眸子,己经彻底恢复了原状。
深邃、冷静、锐利如鹰。
只是,在那片熟悉的漆黑之中,却翻涌着比惊涛骇浪还要汹涌的、无尽的悲恸与……恐慌!
守陵人的气息,己经完全消失了。
墨渊……回来了。
他回来了。
可他回归之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却是他心爱的女子,胸口插着一柄断刀,了无生息地,倒在别人的怀里!
那一瞬间,墨渊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一股比被守陵人夺舍时,还要强烈千万倍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仿佛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嘶吼,从他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踉跄着,疯了一般,朝着苏青染,冲了过去。
“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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