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如蛛网般在祭坛废墟上蔓延,每一根都连接着一枚刺入地面的银针,最终汇聚于盘坐中央的沈观指尖。
十万残魂的低语汇成一片无形的潮汐,在他的引导下,于冰冷的石板上刻画出无数扭曲而陌生的字符——那些是被历史长河彻底遗忘的名字,它们本身就是一种诅咒,一种对“存在”的否定。
此刻,沈观正以身为阵心,构建一座巨大的“逆名阵”,试图以这股被否定的力量,去对抗那吞噬一切的根源。
右眼的灼痛感愈发尖锐,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存在可视化”的能力让他清晰地看到,高悬天际的青铜巨门上,那道裂痕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撕开。
然而,从门后涌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神明威光,而是一团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混沌黑雾。
那黑雾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黑洞,不断吞噬着自身投射出的黯淡光影;每一次蠕动,内部都会浮现出成千上万张重叠交错的人脸——痛苦、茫然、愤怒,却又空洞。
沈观在其中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史书上空白的姓名,是历代的“承名者”。
然后,一张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的脸一闪而过——是他的母亲。
一个恐怖的真相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影神”……根本不是神!
它只是一个容器,一个由系统精心打造的“替罪羊”,用来盛放和掩盖一场持续了千百年的屠杀。
所有被抹去的“承名者”,所有被遗忘的名字,他们的血肉、灵魂、记忆,最终都成了喂养这头怪物的食粮。
——这不是神,也不是恶魔。
这是一个集体创伤的结晶,一个由千万个被抹杀之人的绝望凝结成的活体坟墓。
它会痛,因为它承载着所有不该被遗忘的痛。
就在沈观右眼灼痛达到顶峰之际,祭坛边缘的土地开始无声塌陷。
碎石像是被无形之口吞食,向中心凹陷,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如同大地在呼吸。
接着,一声干涩的摩擦传来——
“咔嚓……”
一道佝偻的身影从地底的瓦砾堆中缓缓爬出,静碑使。
他头顶的石制面具早己碎裂,露出面具下一张空洞无物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嘴唇,只有一片平滑的、仿佛从未有过五官的皮肤。
他仅凭一股不灭的执念驱动着这具躯壳,手中那把灰色的扫帚,并非凡物,而是用初代记碑僧磨平的第一块石碑残片炼成——每一寸木纹,都浸染过被抹去的名字。
它是系统的橡皮擦,专为清除逆叛者的痕迹而生。
他抬起扫帚,毫无迟滞地扫了下去。
凡扫帚触及之处,那些由残魂意识绘制的名字便迅速淡化,仿佛被无形之力从存在层面首接抹除。
一笔,两笔,三笔……
沈观端坐不动,眼神古井无波,任由那具行尸走肉破坏着他的心血。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绝对的静止瞬间。
当静碑使的动作因能量消耗而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时,沈观的嘴唇翕动,用一种古老到几乎失传的镇狱司古语,低声吟诵出母亲信中那句曾让他泪流满面之言:“哭过的人,才配伸冤。”
声波并未扩散,而是凝聚成一束无形的利箭,精准地射向静碑使的喉部。
那里,竟嵌着一枚细如米粒的微型石蝉,其构造与材质,竟与他曾遭遇过的“回声奴”同源!
石蝉与那句蕴含着无尽悲愤与执念的古语产生了剧烈共鸣,嗡鸣一声,静碑使的身体猛然僵住。
一瞬间,他空洞的体内浮现出一幅破碎的记忆画面:一个年轻的记碑僧跪在初代石碑前,因恐惧自己的名字被高高在上的系统抹去,最终选择了放弃自我,自愿接受改造,成为了一个永恒的、无悲无喜的“无面清道夫”。
就在此时,空气中某处也产生了细微共振,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被拨动——下一秒,夜阑的身影在血雾中缓缓凝聚。
她七窍渗血,指尖己开始透明化,仿佛正从现实中剥离。
“这是最后一次……”她低语,“我燃烧了自己的‘存在编码’,只为让你看见真相。”她的身影剧烈波动,像风中残烛。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伸出颤抖的手,猛地向前一撕。
前方的空间如布匹般被撕开一道裂口,一段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完整记忆被她强行投射到现实之中。
百年前,初代帝王于青铜门前立下血誓,与他并肩的,共有三人。
誓言的内容随着岁月流逝早己模糊,但那三个身影却异常清晰。
其中一人,因理念不合而叛逃,成了第一位“承名者”,那正是沈观母亲血脉的源头。
另一人,选择隐退,守护着最初的秘密,化为后世的大统领一族。
而最后一人,龙无赦的前身,则自愿献祭自身,化作石碑的“碑心”,以维持系统的基本运转。
记忆的最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揭示了最大的秘密——真正的“监誓人”,并非守护系统秩序的卫道士,而是潜伏在系统阴影中的“火种”。
他们的使命,就是每隔百年,在系统最虚弱的时刻,唤醒所有无名者的残存记忆,发动一场旨在推翻一切的战争。
夜阑的目光穿透记忆碎片,死死地钉在沈观身上,声音嘶哑而决绝:“你母亲留给你的,不是继承她‘承名者’的宿命,而是要你……毁灭这一切!”
沈观沉默了。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早己洗得发白的嫁衣残片,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其点燃。
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幽深诡异的蓝色,与哭葬婆点燃的引路骨烛颜色如出一辙——那是属于‘承名者’的火,专烧虚妄,专焚遗忘。
他将燃烧后的灰烬,轻柔地撒入“逆名阵”的中心。
随即,他并指如刀,在自己另一只手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滚烫的鲜血涌出,滴入阵眼,与那幽蓝的灰烬融为一体。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血,在阵法中央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沈观。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决绝地将“沈观”二字划破、涂抹,将其改写成三个全新的大字——无名之火!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沈观!”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片废墟,传遍了每一个残魂的意识深处,“我是所有被你们吞噬、被你们遗忘的名字,共同燃起的回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祭坛上那十万残魂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意志,他们不再是茫然的低语,而是齐声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无名之火!”
声浪如海啸般冲天而起,狠狠撞击在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上。
巨门剧烈地震颤起来,门后那团混沌的黑雾疯狂翻滚,竟从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饱含痛苦的哀鸣!
这是“影神”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显露出痛苦的情绪。
天空骤然一暗,无数无字鸦盘旋而下,黑压压一片,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沈观。
鸦群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俯冲着啄向他的头顶。
沈观却不闪不避,任由那锋利的鸟喙撕扯他的发丝,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当一只乌鸦的喙几乎要啄入他耳际时,他猛然抬头,双目血红,用最纯正的镇狱司古语,一字一顿地对那漫天鸦群说道:“你们吃的,不是名字,是记忆。可是记忆……会烧。”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所有无字鸦的黑色羽毛上,那些本应承载着被抹除名字的空白之处,竟凭空浮现出无数燃烧的文字。
火焰从文字的笔画中窜出,瞬间将鸦群吞噬。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仅仅一个呼吸间,漫天鸦群便尽数化作了纷飞的灰烬。
天空豁然开朗,那扇青桐巨门在一阵不甘的轰鸣中缓缓闭合,只在天幕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仿佛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灰烬如雪飘落,风里还带着焦羽的气息。
沈观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呼吸沉重得像拖着铁链。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右眼的鲜血如同小溪般不断流下,视野一片猩红,但他没有去擦拭,依旧死死地盯着地面。
在他的注视下,“逆名阵”中,那些被划破的名字、母亲的骨灰以及他的鲜血,正缓缓交融,最终,一个全新的符号在阵法中央悄然成形: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一手持着骨针,背对着初升的朝阳。
“门后没有神……”他望着那个符号,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只有……等着被救的人。”
战斗的喧嚣似乎己经远去,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废墟。
可就在唇边余音消散的刹那——他的右眼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因为疼痛。
是那道裂痕深处,传来了……回声。
耳边,从不远处一堆坍塌的石梁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碎石滚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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