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远比来时更加凶险。
林舒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怀中紧紧抱着那截关乎母亲性命的龙血藤,在崎岖的山林中疯狂地奔逃。她不敢走大路,只能专挑那些荆棘丛生、野兽横行的密林穿行。锋利的枝条划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脚下的山石磨破了她的鞋底,渗出殷红的血迹,但她浑然不觉。
疼痛,早己被求生的意志和归家的信念所麻痹。
她脑海中那幅三维地图,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仗。她不断地规划着最短、也最隐蔽的路线,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绕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陷阱。
即便如此,身后那股如影随形的危机感,也从未消失。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带着杀意的气息,始终遥遥地锁定着她。是青风,他就像一头耐心的猎犬,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等待着她体力耗尽、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林舒不敢停,一刻也不敢停。
她渴了,就嚼一把带着露水的草叶;饿了,就啃一口怀中那散发着异香的龙血藤的表皮。那藤皮入口微苦,却蕴含着一股精纯的能量,能迅速补充她消耗的体力,让她疲惫欲死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焕发出力量。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当第二天黎明的曙光,再次刺破东方的天际时,林舒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环绕着清水村的低矮山峦。
家,就在眼前了。
她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山坡。当她双脚踏上那条通往村口的、坚实的黄土路时,紧绷了两天两夜的神经猛地一松,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但她不能倒。
她用砍柴刀撑着地面,强迫自己站稳,一步一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向着村子的方向挪去。
村口的大槐树下,空无一人。清晨的村庄,还笼罩在一片宁静的薄雾之中。
林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
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推开院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东厢房的门窗却紧紧地关着,与这清晨的生机显得格格不入。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的心头。
“小晚?小安?”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过一般。
无人应答。
她踉跄着冲到东厢房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房间里,林晚和林安正趴在母亲的床边,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压抑地哭泣着。床上,赵氏的脸色灰败如土,气息己经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而在床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林舒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钱老西!
他正背对着门口,一只手得意地掂着一个钱袋,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张药方,对着床上的赵氏,阴阳怪气地说道:“赵家妹子,你也别怪西哥我心狠。这救命的药方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镇上请来的名医那儿求来的。你家那丫头不是能耐吗?让她拿钱来赎啊!一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趴在床边的林晚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助,哭喊道:“你胡说!这方子明明是张大娘她们凑钱请大夫开的!你……你把它抢走了!”
“抢?”钱老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话可不能乱说。是你们自己没本事保住东西,我不过是替你们‘保管’一下。怎么,不服气?有本事让你姐回来找我算账啊!我等着!”
“你这个坏蛋!我姐姐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林安鼓起勇气,像一头小兽一样,冲上去想要捶打钱老西,却被他一脚轻轻踢开,摔倒在地。
“就凭她?”钱老西不屑地啐了一口,“一个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跑到深山里去送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这清水村,就不是她林舒说了算了!”
他正说得得意,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脸上的得意和嚣张,瞬间凝固成了极致的恐惧。
只见门口,林舒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和泥土,模样狼狈得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但她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把我娘的药方,还回来。”
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你……你……”钱老西被她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没死?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林舒没有再跟他废话。
她动了。
身影一闪,快得超出了钱老西的反应极限。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钱老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他那只拿着药方的手,被林舒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硬生生地掰断了!
药方,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林舒看也不看在地上打滚哀嚎的钱老西,弯腰捡起药方,快步走到床边。
“姐姐!”
“姐姐你回来了!”
林晚和林安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林舒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后背,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床上己入弥留之际的母亲。
她将怀中那截尚带着她体温的龙血藤取出,用砍柴刀削下一小片,塞进了赵氏的口中。
那片龙血藤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顺着赵氏的喉咙,滑入了腹中。
奇迹,发生了。
赵氏那原本灰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了一丝血色。她那几乎要停止的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有力了一些。
有用!
林舒心中狂喜,但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必须立刻按照药方,将龙血藤入药,才能彻底稳住母亲的性命。
她不再迟疑,转身就向外走去,准备去厨房煎药。
就在她走到门口,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前进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院门外。
不知何时,院门外那条通往村口的小路上,己经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
是清水村的村民。
他们一个个手持着锄头、镰刀、木棍,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畏惧、贪婪和狂热的复杂神情,将她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几个平日里就和钱老西走得近的懒汉。
“林舒,把你从山里带回来的‘仙草’,交出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高声喊道。
“对!交出来!那是我们清水村所有人的,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吞!”
“我们都听钱西哥说了,你娘快不行了,是你找到了能起死回生的仙草!那可是神仙宝贝,见者有份!”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嘈杂的附和声。
林舒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
在她离开的这两天里,钱老西不仅仅是抢走了药方,他还用“仙草”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字眼,煽动了全村人心中最原始的贪念。
她曾经以为,她带着他们赚钱,给了他们希望,就能换来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可现在她才发现,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在“长生不老”、“起死回生”这种虚无缥缈的诱惑面前,那点脆弱的恩情,根本不堪一击。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扫过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此刻却对她虎视眈眈的村民。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砍柴刀,横在了胸前。
刀锋上,还残留着山中猛兽的血迹,在晨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对峙,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突兀地从村口的方向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真是……一出精彩的大戏啊。”
众人闻声,皆是一惊,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村口那棵大槐树下,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一个身穿青衣、面容冷峻的男子,正静静地肃立在车旁。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掀开。
那个一身玄衣、俊美如妖的萧公子,正斜倚在车厢内,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幕农夫与蛇的闹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众人围困在院中的、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身姿笔挺的少女身上。
“林姑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魔力,“看来,你不仅需要一个买家,更需要一个……靠山。”
“现在,你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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