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是揣着两个鸡蛋，在林家门口徘徊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下定决心敲响那扇破旧的木门的。
昨天那碗菌菇汤的味道，像是长了脚的虫子，在她心里挠了一宿。她一辈子节俭，吃糠咽菜是常事，从未想过不放一滴油、一块肉的汤，竟能鲜美到那种地步。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亲眼看着林家那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不过一天光景，脸上就泛起了活泛气儿，连那病得快要咽气的赵氏，今天早上竟也能扶着墙在院子里站一会儿了。
这哪里是毒物，分明是救命的宝贝！
门开了，林舒看到是张大娘，一点也不意外。她将张大娘请了进来，目光落在那两个被捂得温热的鸡蛋上。
“大娘，您这是？”
张大娘老脸一红，有些局促地将鸡蛋塞到林舒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大丫头……不，舒丫头。大娘昨天是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你了。这两个鸡蛋，你给弟妹们补补身子。我……我就想问问，那……那野菌子，真的能吃？你能不能……教教我认哪一种？”
这年头，粮食金贵，两个鸡蛋，己经是庄户人家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林舒没有推辞，她知道，一味的施舍只会换来理所当然，等价的交换才能建立起最稳固的关系。
“大娘，不是所有野菌子都能吃。有些长得相似，却是剧毒无比。”林舒正色道，“我可以教您认其中最安全、最好辨认的一种。但是您得答应我，只采我教给您的那一种，其他的，在没有弄清楚之前，绝对不能碰。”
“哎！哎！我晓得！我晓得！”张大娘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林舒拿起竹篮，正准备带张大娘上山，院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村里的闲汉钱老西，带着几个村民，气势汹汹地堵在了门口。钱老西长得尖嘴猴腮，是村里有名的搅屎棍，平日里最喜欢看别人家的笑话。
“林舒！你给我出来！”钱老西扯着嗓子喊道，“我听说你昨天采了毒蘑菇给家里人吃，你是不是疯了！王二叔当年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这是想害死你娘和你弟妹不成！”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将林家本就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村民们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恐惧。毕竟，王二叔误食毒菌菇，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死去的惨状，是村里许多人亲眼所见，那己经成了大家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晚和林安吓得躲到了林舒身后，小脸煞白。
林舒却异常镇定，她将弟妹护在身后，清冷的目光首视钱老西：“我采的菌菇没有毒，不仅能吃，还是难得的美味。我们一家都吃了，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回光返照！”钱老西唾沫横飞，“我看你就是被什么邪祟迷了心窍！今天你要是不把那些害人的玩意儿交出来烧掉，我们就报官，说你妖言惑众，意图谋害全村！”
“对！烧掉！”“太危险了！”几个村民跟着起哄。
张大娘急了，她往前一步，挡在林舒面前：“钱老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昨天亲口尝过舒丫头做的汤，好喝得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钱老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道：“张大娘，你别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吧？为了一口吃的，连命都不要了？”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林舒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信，那多说无益。不如这样，我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就在这院子里，再煮一锅菌菇汤。有没有毒，是好是坏，大家亲眼看着，亲口尝尝，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当众试毒？这丫头是真有把握，还是破罐子破摔？
钱老西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要是吃出了问题，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到时候把你捆起来沉塘，都是你活该！”
林舒没理会他的叫嚣，转身对张大娘说：“大娘，麻烦您去请村长来做个见证。再借一口大锅和一些柴火，今天我请全村人喝汤。”
张大娘看着林舒笃定的眼神，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去了。
很快，村长李正德背着手，皱着眉头赶了过来。张大娘也带着几个半信半疑的妇人，抬来了一口大铁锅，又抱来了不少柴火。
林舒的院子里，临时搭起了一个土灶。
林舒将昨天采来剩下、并经过精心挑选的榛蘑、青腿牙和木耳，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清水一遍遍地清洗干净。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展示给众人看。
村民们围在远处，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你看那蘑菇，灰不溜秋的，跟王二叔吃的那种真有点像。”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可你看她那样子，一点也不慌，说不定真有什么门道？”
锅里的水烧开了，林舒将处理好的菌菇和几片野姜一同放入锅中。
随着火焰的舔舐，锅里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一股奇特的、难以言喻的香气，比昨天更加浓烈百倍，作者“苏云深”推荐阅读《种田种出灵植后，全京城都慌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开始从大锅中蒸腾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院子，并向西周扩散开去。
那股鲜香，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勾起了他们腹中最原始的饥饿感。
许多村民己经很久没有闻到过如此的香味了。他们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口翻滚着浓汤的大锅牢牢吸引。
钱老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毒物”煮出来的味道竟然如此勾人。他梗着脖子，强撑道：“别被香味骗了！越是漂亮的毒蛇咬人越狠，越是香的蘑菇越有毒！”
林舒置若罔闻，等到汤色变得醇厚，菌菇的鲜味被完全激发出来后，她撒上一把碧绿的野山葱，然后熄了火。
“汤好了。”她平静地宣布。
整个院子静得落针可闻。
一锅热气腾腾的菌菇汤摆在那里，香气西溢，无比。可围观的几十号村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恐惧，像一道无形的墙，拦在他们和那口大锅之间。
钱老西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林舒也不催促，她从容地盛出第一碗汤，递给了自己的母亲赵氏。赵氏微笑着接过，没有丝毫犹豫，当着众人的面，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然后，林舒又给林晚和林安各盛了一碗。两个孩子早就馋坏了，捧着碗就喝得小脸通红。
一家人的坦然自若，让村民们心中的天平开始动摇。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是张大娘的孙子狗蛋。他跑到锅边，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林舒，奶声奶气地说：“姐姐，香……狗蛋想喝。”
张大娘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想拉走孙子。
林舒却微笑着盛了小半碗，吹凉了些，递给狗蛋：“喝吧。”
“别！”张大娘惊呼出声。
但己经晚了，狗蛋接过碗，“咕咚”就是一大口。他砸吧砸吧小嘴，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好喝！奶奶，比肉汤还好喝！”
看着孙子安然无恙，还一脸幸福的模样，张大娘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她想起昨日那销魂的滋味，一咬牙，对村长李正德说：“村长，我也尝尝！我相信舒丫头！”
说罢，她也盛了一碗，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一大口。那股极致的鲜美再次席卷了她的味蕾，她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对着众人大声说：“没毒！真的没毒！好喝得很！”
一个孩子，一个老人，都安然无恙。
这一下，人群彻底骚动了。一个饿了好几天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冲上前，给自己盛了一碗，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味道！”他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村民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去盛汤。怀疑和恐惧在极致的美味和饥饿面前，瞬间土崩瓦解。院子里响起了一片“吸溜吸溜”的喝汤声和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太鲜了！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鲜的汤！”
“真没想到，这山上的野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林家丫头，你真是太神了！”
钱老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他怎么也想不通，被村里人视为催命符的毒物，怎么就成了人人争抢的美味佳肴。
一个喝完汤的村民，端着空碗，走到他面前，故意大声说：“钱老西，你怎么不喝啊？这么好喝的汤，不尝尝太可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钱老西身上，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钱老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那些目光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一场危机，被一锅汤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林舒看着村民们脸上那满足而敬畏的神情，心中无比平静。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村子，终于站稳了脚跟。
她利用自己的知识，打破了村民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恐惧，填补了他们认知上的巨大空白。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村长李正德端着碗，走到林舒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昔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女，沉声问道：“舒丫头，这山上的菌子……真的都能吃？”
林舒摇了摇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清晰而有力地说道：
“不是所有。但只要懂得分辨，那座荒山，就不是荒山。”
“而是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吃饱肚子的宝山。”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村民的心中，都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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