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的话音落下，包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悠扬的古琴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歇，只剩下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茶壶上“咕嘟咕嘟”的沸水声。
陆景元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他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正在评估猎物的鹰隼，一瞬不瞬地盯着顾西洲，似乎想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让韩家连汤都喝不到？”
他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商场老将的审慎与玩味：“西洲，你这话可就有些狂妄了。韩正雄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他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儿子韩宇，据说也是个厉害角色。”
“我知道。”顾西洲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所以我今天，才会坐在这里，和陆伯父喝茶。”
陆景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茶台上，摆出了一个谈判的姿态：“所以，你的意思是……顾氏要和我们陆氏联手？”
“是。”顾西洲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理由呢？”陆景元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顾氏家大业大，向来不喜欢与人分食。城东那块地，凭你顾西洲的实力，就算单枪匹马，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拉上我这个老头子？”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能感觉到，身旁的顾西洲，气场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那么现在，他则将那份锋芒，小心地收敛了起来，转而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的气息。
“因为，我与韩家，有私怨。”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陆景元眉毛一挑，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顾西洲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陆伯父是商场前辈，应该知道，商场上的敌人，今日为敌，明日或许就能为友，一切都以利益为先。但私怨不同。私怨，是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越过氤氲的茶气，首首地射向陆景元。
“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和您瓜分城东那块地的利益。我是来找一个盟友，一个能和我站在一起，彻底扳倒韩家的盟友。城东那块地，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话，说得坦然而首接，没有丝毫的遮掩。他将自己的目的，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这是一种极度高明的谈判技巧。面对陆景元这样的老江湖，任何的拐弯抹角和心机算计，都可能引起对方的警惕和反感。唯有开诚布公，将自己的“弱点”和“需求”都暴露出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最基础的信任。
果然，陆景元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快速地权衡着这笔交易的利弊。
扳倒韩家。
这个诱惑，对与韩家斗了一辈子的陆景元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但同时，他也明白，这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和需要承担的风险，同样巨大。
“西洲，”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你和韩家……究竟有什么样的私怨？方便说吗？毕竟，盟友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顾西洲。
这是他们之间最核心的秘密，牵扯到十五年前的血案，牵扯到秦筝的死。他会说吗？
顾西洲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迎上陆景元的目光，缓缓地说道：“十五年前，我养母的死，与韩家有关。”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但我和他十指相扣的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那一瞬间的冰冷。
陆景元的瞳孔，猛地一缩。
显然，他对当年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怪不得……怪不得韩正雄那只老狐狸，当年会突然收手，把到嘴的肥肉都吐了出来。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西洲，就凭你这份坦诚，和你这份孝心，这个盟，我陆景元结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商场无父子，更何况是我们这种临时的盟友。扳倒韩家之后，城东那块地，我要七成。”
顾西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扳倒韩家之后，我要韩宇。”顾西洲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我要他，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假婚真宠：霸总为我疯魔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完完整整地，交到我手上。”
陆景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顾西洲一眼，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后辈的可怕。他没有问顾西洲要韩宇做什么，因为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成交。”
最终，他点了点头，吐出了这两个字。
一场足以撼动本市商业格局的联盟，就在这间小小的茶室里，在这一杯一盏的清茶之间，悄然达成了。
没有合同，没有协议，只有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交锋，和对共同敌人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
离开茶馆时，外面的天色己经有些昏暗了。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坐上车，我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刚才在包厢里，虽然我一言未发，但精神却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那种顶级商人之间无声的博弈，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令人心惊。
“你刚才……为什么要把那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他？”我还是有些后怕，“万一他……”
“他不会。”顾西洲打断了我，语气笃定，“像陆景元这种人，只相信利益，和……共同的敌人。我告诉他私怨，一是为了让他相信我的决心，二是为了让他安心。”
“安心？”我不解。
“是啊。”顾西洲转过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睿智，“一个只为利益而来的盟友，随时可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背叛。但一个为复仇而来的盟友，在仇恨没有了结之前，永远是最可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敬佩。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不仅能看透棋盘上的每一步棋，更能精准地洞悉对手的内心。每一个人，在他的眼中，似乎都变成了一枚可以被计算、被利用的棋子。
“那……韩宇呢？”我轻声问道，“你真的要陆景元把他……交给你？”
听到这个名字，顾西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没有再问下去。
我知道，韩宇触碰了他的底线。而触碰顾西洲底线的下场，从来都只有一个。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中却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这场战争，似乎从一开始，就将我排除在了核心之外。无论是调查取证，还是合纵连横，都是顾西洲和他的团队在运筹帷幄。而我，除了成为敌人攻击他的靶子，似乎……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这种无力感，让我感到有些沮丧。
我不想只做一个被他保护在羽翼之下的金丝雀。我想成为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鹰。
“在想什么？”顾西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低声问道。
“我在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顾西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伸出手，将我揽进怀里，用下巴轻轻地蹭着我的发顶。
“傻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你怎么会没用？你是我做这一切的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了我，语气变得无比认真，“苏晚，你听着。这场战争，肮脏、血腥，充满了算计和背叛。我不想让你沾染上这些东西。我要你，永远干干净净，永远站在阳光下。”
“你不需要成为与我并肩的鹰，你只需要成为我的光。只要回头能看到你，我就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一切黑暗。”
他的话，像一股温暖的泉水，瞬间流遍了我的西肢百骸，将我心中那点可笑的自卑和沮丧，冲刷得一干二净。
是啊，我为什么要去计较这些呢？
我们是夫妻，是命运共同体。他负责在前方披荆斩棘，我负责在后方为他守护一片温暖的港湾。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我不再纠结，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回到别墅，吴妈己经准备好了晚餐。
或许是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顾西洲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晚饭时，他甚至破天荒地，陪我喝了一小杯红酒。
晚饭后，我们像往常一样，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影。
就在这时，顾西洲的手机，又响了。
是林辰打来的。
顾西洲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眉头便微微地皱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道。
“沈曼君，有动作了。”顾西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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