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势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窗棂。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场暴雨，冲刷得焕然一新。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在这个雨过天晴的清晨，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天，我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只能通过手机新闻上那些只言片语的财经报道，来窥探这场战争的一角。
“受海外不明资本冲击，韩氏集团股价连续三日暴跌。”
“韩氏集团多个海外投资项目突遭调查，资金链疑似断裂。”
“传言韩氏集团为回笼资金，将低价抛售城东区数个烂尾楼盘。”
每一条新闻，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海城的商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顾西洲却显得异常的平静。
他每天依旧会花很多时间在书房，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整日紧锁着眉头。有时候，我甚至能看到他靠在椅子上，一边听着林辰的汇报，一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时，才会有的，带着一丝残酷的愉悦。
我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天下午，我正在画室里修改着“Wan Xing”系列下一季的新品设计稿，顾西洲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我的身后，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肩膀上，看着我画稿上的那些线条和宝石。
“很漂亮。”他由衷地赞叹道。
“哪有，还只是个草稿。”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
“在我眼里，你画的每一笔，都是最好的。”他低下头，在我侧脸上亲了一下，“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出去？”我愣住了，“去哪儿？”
“去接一个人。”他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多说。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海城第一女子监狱的门口。
高高的围墙，冰冷的铁网，让这个地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成了两个次元。
我看着那扇厚重的铁门，心中忽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我们……要接的人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扇铁门，便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形消瘦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剪得很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充满了麻木与呆滞。
是沈曼君。
短短几天不见，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钢琴家，这个在董事会上还妄图搅动风云的女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我下意识地抓紧了顾西洲的手。
“董事会那天之后，韩家就彻底放弃了她。”顾西洲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她不甘心，想去找韩若雪理论，却被当成垃圾一样，赶了出来。她大概是气疯了，竟然在半夜，一个人开车，撞向了韩家的大门。”
“结果呢？”
“车毁了，人没伤到韩家人分毫。韩家报了警，以‘故意毁坏财物’和‘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将她送了进来。”
顾西洲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但我却听得心头发冷。
好一招“过河拆桥”。
韩家利用完了沈曼君这颗棋子，便毫不留情地，将她弃之如敝履。甚至，还要在她身上，再踩上最后一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何其狠毒。
监狱门口，沈曼君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首到，她看到了我们的车。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涌上了一股混杂着怨毒、羞愤与不甘的扭曲神情。
她疯了一样，朝着我们的车，冲了过来。
“顾西洲！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妈啊！”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用手狠狠地拍打着车窗，那尖利的指甲，在防弹玻璃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响。
“你和那个贱人，把我害成这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车内的隔音效果很好，我听不清她在骂些什么。但我能从她那狰狞的口型和疯狂的表情中，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滔天的恨意。
顾西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首到她骂累了，拍累了，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在车门旁，他才缓缓地，降下了一半的车窗。
“骂够了？”他冷冷地开口。
沈曼君抬起那张满是泪痕和污垢的脸，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我给你一个机会。”顾西洲的语气，像是在施舍，“一个……向韩家复仇的机会。”
沈曼君的身体，猛地一震。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韩家是怎么对你的，我想，不用我再重复了吧？”顾西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们把你当成一条狗，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你难道……就甘心这么算了？”
“我当然不甘心！”沈曼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喝了他们的血！”
“很好。”顾西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黑色的U盘，从车窗的缝隙里，扔了出去。
U盘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顾西洲缓缓地说道，“一些……足以让韩家，万劫不复的东西。”
沈曼君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地上的那个U盘，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顾西洲。
“我不是在帮你。”顾西洲冷笑一声，“我只是，缺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疯狂，能够精准地，刺向敌人心脏的刀。”
“而你，”他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件物品，“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曼君沉默了。
她大概也明白了，顾西洲的用意。
他不是要救她，他只是要……利用她。
利用她那颗被仇恨和嫉妒彻底扭曲的心，去完成他复仇计划里，最肮脏、也最致命的一环。
过了许久，沈曼君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监狱门口，显得异常的凄厉与诡异。
“好。”她一边笑，一边从地上，捡起了那个U盘，紧紧地攥在了手心，“我答应你。”
“我这条命，反正是你给的。现在，就用它，去和韩家那群杂碎，同归于尽吧！”
她说完，便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远方走去。
那瘦弱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走向地狱的亡魂。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我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她可恨。
“你给她的……是什么？”我转过头，轻声问顾西洲。
“那本账簿的一部分。”他重新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一些……关于韩家早年，如何用非法手段，侵吞国有资产的证据。”
“这些证据，一旦曝光，足以让韩正雄，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那你为什么……”
“因为时机还没到。”顾西洲打断了我，“这份证据，如果由我们交出去，韩家有的是办法，将它压下去。但如果，是由沈曼君这个‘受害者’，用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将它公之于众呢？”
我明白了。
顾西洲要的，不是一场普通的商业战争。
他要的，是一场……引爆全城的舆论风暴。
他要让韩家，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撕下那层光鲜亮丽的外皮，露出里面最肮脏、最腐烂的内里。
他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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