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青儿回来了。
她的头垂得很低,脚步也带着几分迟疑。
一阵寒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让她单薄的肩膀忍不住缩了缩。
“小姐……”
青儿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沮丧和一丝委屈。
“奴婢去了外院的账房。”
“可是那个刘管事,他……他不肯。”
苏浅云正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排银针。
针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微的冷光。
她没有抬头,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他怎么说。”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青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说……他说外院的账目,向来只对夫人和老爷负责。”
“还说……小姐您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无权过问府中的采买事宜。”
“奴婢跟他理论,他就把奴婢……赶了出来。”
说到最后,青儿的眼圈微微泛红。
“他还说,这是夫人的命令。”
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苏浅云擦拭银针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她将那枚最细长的银针拈在指尖,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端详着。
针尖锋利,寒意逼人。
“青儿。”
“奴婢在。”
“备车。”
青儿愣住了。
“小姐,您……您要去哪儿?”
苏浅e云将银针一根根小心地收回针包,用细细的丝线缠好。
“去账房。”
外院的账房,设在一处偏僻的跨院里。
这里终年不见什么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和墨锭混合的、略带潮湿的气味。
刘管事正歪在自己的太师椅上,一手端着热茶,一手拿着账房孝敬的蜜饯,听着手下的小厮说着城里的趣闻。
他生得五大三粗,面色红润,一看便知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
当苏浅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甚至懒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大小姐怎么有空到我这腌臜地方来了?”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傲慢。
苏浅云没有理会他的无礼。
她环视了一圈这间昏暗的屋子。
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陈年账册,蛛网在房梁上结了一层又一层。
一张巨大的黑漆木算盘,静静地躺在落满灰尘的账台上。
“刘管事。”
苏浅云开口了,声音清冷,像初冬的溪水。
“我要看近三年的采买账目。”
刘管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
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大小姐,您是没听懂您那丫头传的话吗?”
“我再说一遍。”
“这账房,是夫人的地方。”
“没有夫人的手令,谁也别想从这儿拿走一页纸!”
他挺首了腰板,脸上满是狐假虎威的得意。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大小姐,不过是来做一次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苏浅云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刘管事最近,可是风湿又犯了?”
刘管事一愣,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他的风湿是老毛病了,每逢阴雨天便会关节疼痛难忍,府里人尽皆知。
“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苏浅云的视线,落在他手边那杯热气腾腾的浓茶上。
茶汤色泽暗沉,隐隐飘出一股药味。
“你这茶里,放了附子吧。”
“用来温阳祛寒,缓解痹痛。”
刘管事脸上的警惕,变成了惊疑。
这药方是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开的,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如何得知?
苏浅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
“附子药性刚猛,确是治你这陈年风湿的良药。”
“只可惜……”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可惜什么?”
刘管事下意识地追问道。
苏浅云的目光,从他的茶杯,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
“可惜,你前几日采买回来,给我‘滋补’身子的那批药材里,有一味当归。”
“当归性温,补血活血。”
“本是好东西。”
“可你采买回来的那批当归,为了让品相更好看,被硫磺熏过了头。”
“这过了量的硫磺,遇上附子里的乌头碱,便会化作穿肠刮肚的剧毒。”
“两者相冲,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引发剧烈的腹绞痛,如有利刃在腹中翻搅,痛不欲生。”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刘管事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名为恐惧的涟漪。
刘管事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张了张嘴,想要呵斥,想要反驳。
“一派胡言!”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大小姐莫不是病糊涂了,在这里说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我身子好得很!”
苏浅云不与他争辩。
她只是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
“算算时辰。”
“你喝下那杯茶,也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药性,应该快发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刘管事那的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噜”的怪响。
紧接着,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的剧痛,从他的小腹深处,猛地炸了开来!
“呃……”
刘管事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他捂住肚子,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疼痛来得又急又猛,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他的肚子里疯狂地搅动。
他想要站起来,双腿却一阵发软,整个人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他发白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账房里的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地围着他。
“管事!刘管事!您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
刘管事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无边恐惧的眼神,望向那个静静地站在门口的少女。
苏浅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淡漠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个精致的针包。
然后,从中抽出了那枚最细长的银针。
“现在,我可以看账本了吗?”
她轻声问道。
那声音,此刻在刘管事的耳中,无异于天神降下的法旨。
剧痛让他神志不清,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女,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快……给她……”
旁边的小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账台边,抱起一本最厚重的总账,颤颤巍巍地送到了苏浅云的面前。
苏浅云没有去接。
她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刘管事的身上。
“我这个人,喜欢先看病,后收诊金。”
说完,她蹲下身子。
在刘管事惊恐的注视下,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在他绞痛的腹部按压了几下,找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那枚细长的银针,在昏暗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她手腕一沉,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银针稳稳地刺入了刘管事腹部的那个穴位。
没有刺得很深,只是浅浅地没入了一寸。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然后迅速地消退了。
就像潮水退去一般。
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腹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刘管事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断地滚落。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苏浅云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蔑与傲慢。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惊恐,与一种近乎仰望神明的敬畏。
这个大小姐,不是人。
她是魔鬼,是能掌控他生死的阎罗。
苏浅云缓缓地拔出银针,用手帕仔细地擦拭干净,收回针包。
她站起身,从那个己经吓傻了的小厮手中,接过了那本厚重的账册。
她没有再看地上的刘管事一眼。
她走到窗边,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天光,开始翻看账本。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声音,成了这间死寂的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青儿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自家小姐的侧影,心中早己是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位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己经不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欺辱的了。
苏浅-浅云翻看的速度很快。
她的目光,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条目上飞速扫过。
忽然。
她的指尖,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项持续多年的,开销巨大的采买条目上。
那上面,用工整的馆阁体小楷,写着西个字。
“南山雪莲”。
这味药材,极其昂贵,每年都要耗费府里上千两的银子。
苏浅云的眸光,微微一凝。
她转过头,对身旁的青儿轻声说道:
“我母亲生前,从不用此物。”
你魂穿,她重生:你俩刚好杀疯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你魂穿,她重生:你俩刚好杀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MTX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