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楼，京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入夜，这里便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后院一处最为雅致的独立小楼里，红袖正意兴阑珊地拨弄着琴弦。
一名小厮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公子，公子，大喜事。”
红袖停下手中的动作，懒懒地抬起眼皮。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小厮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的帖子，双手奉上。
“公子，您看。”
“城南最大的古玩行‘珍宝斋’的掌柜托人送来的帖子。”
“说是……说是收到了一幅前朝画圣吴道子的真迹，《送子天王图》。”
“听闻公子您酷爱此道，特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红袖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亮光。
他猛地坐首了身体，一把抢过那张帖子。
“吴道子？《送子天王图》？”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此话当真？”
小厮连连点头。
“千真万确，那掌柜的说了，若是旁人，他绝不轻易示人，唯独公子您是真正的行家，他才愿意割爱。”
红袖将那张帖子紧紧攥在手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快，快去回话。”
“告诉掌柜的，明日午时，我一定准时到。”
第二天，红袖精心打扮了一番，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城南的珍宝斋。
珍宝斋的刘掌柜，早己在门口恭候。
这位刘掌柜，正是定国公府名下产业的一位管事，是苏浅云特意安插在这里的。
“红袖公子，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刘掌柜热情地将红袖迎进了内堂。
两人分宾主落座，小二立刻奉上了上好的香茗。
寒暄了几句之后，红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掌柜，不知那幅画……”
刘掌柜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两名伙计立刻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长长的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盒子打开，一幅古朴的画卷，缓缓在红袖面前展开。
画卷上的人物线条流畅，神态各异，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红袖只看了一眼，呼吸便急促了起来。
他连忙起身，走到画案前，从怀中取出一副特制的单筒镜，仔-细地鉴赏起来。
从画纸的材质，到墨迹的深浅，再到画卷右下角那个模糊的印章。
他看得极为仔细。
许久，他才放下单筒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痴迷和赞叹。
“果然是真迹，果然是真迹啊。”
他转向刘掌柜，拱手道：“刘掌柜，此画，你开个价吧。”
刘掌柜捻着胡须，故作为难地说道。
“红袖公子，实不相瞒，此画乃是小店的镇店之宝，本是不卖的。”
“只是……只是最近小店资金周转有些困难，这才忍痛割爱。”
红袖立刻说道：“掌柜的放心，价钱不是问题。”
刘掌柜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两，黄金。”
这个价格，即便是对于一掷千金的陈国舅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红袖的眉头皱了皱，但眼中的渴望却没有丝毫减退。
“好。”
他咬了咬牙。
“不过，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金子，可否宽限一日，我明日派人将金子送来。”
刘掌柜爽快地答应了。
“当然可以，公子是雅人，小人信得过。”
两人又攀谈了一会儿书画之道，红袖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刘掌柜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就在红袖即将登上马车的时候，异变突生。
几名身着便衣，但神情彪悍的护卫，突然从街角冲了出来，拦住了红袖的去路。
为首的护卫，对着红袖冷冷地说道。
“公子，尚书大人有令，请您立刻回府。”
红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没想到，陈国舅竟然会派人跟踪他。
刘掌柜见状，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他连忙上前，想要打圆场。
“几位官爷，这是做什么，这位公子是小店的贵客。”
那为首的护卫根本不理他，只是对红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红袖不敢违抗，只能面如死灰地登上了护卫们准备的马车。
刘掌柜看着马车远去，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他在原地跺了跺脚，仿佛是慌乱之下，不小心将袖中的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清单。
他似乎没有察觉，转身便匆匆回了店里，关上了大门。
一阵风吹过，那张清单在地上翻滚了两下。
一名护卫走上前，捡起了那张纸条。
他看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马车，将纸条呈给了为首的护卫。
陈国舅的书房里。
红袖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陈国舅坐在书案后，面沉似水。
他没有去看红袖，而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张清单。
那张写着零件名称的清单，被陈国舅的护卫捡起，呈给了陈国舅。
清单上，第一项写的是“前朝吴道子《送子天王图》真迹一幅”。
而在画的下面，还罗列着几样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
“天山寒铁五十斤。”
“深海沉木三方。”
“龙舌十具。”
“绞盘五副。”
陈国舅虽然不是军械专家，但身为吏部尚书，久经官场，见识非凡。
他看到清单上“龙舌”和“绞盘”这两个词，脸色瞬间大变。
这分明是构建大型军用弩机的核心零件。
寻常的弓弩，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
只有那种能攻城拔寨，射穿铁甲的重型军弩，才会需要这些。
私下买卖这些东西，与私造兵器同罪，是谋逆的大罪。
这个珍宝斋，不仅在卖前朝的画，还在偷偷交易军械零件。
而红袖，竟然和他们搅在了一起。
陈国舅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红袖，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早己吓破了胆，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人，我……我真的只是去看画的。”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还卖那些东西，那张清单，我见都没见过啊。”
陈国舅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不像是在说谎。
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圈套？
无论是哪一种，这个珍-宝斋，都绝不能留。
他立刻对站在一旁的心腹护卫下达了命令。
“去查。”
他的声音阴冷而果决。
“京城里所有的铁匠铺，尤其是那些能打造精铁的铺子，给我一家一家地查。”
“看看最近，到底是谁在偷偷买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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