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柳氏和那店小二的心中,同时激起了滔天巨浪。
柳氏是被吓的。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大一笔钱。她紧张地拽着女儿的衣角,嘴唇发白,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而那店小二,则是被林舒薇的胆识和魄力给彻底震住了。
预付十天的货款?还要签契书?
这哪里是一个乡下丫头能想出来的生意经?这分明是镇上那些大商行之间才有的做派!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弱、面容却异常平静的少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
他知道,这事他做不了主。
“林……林姑娘,你……你稍等!”他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迎仙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林舒薇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安抚着受惊的母亲。她在等,等一个结果。她知道,王大厨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一定能看懂这个提议背后,对双方都有利的巨大价值。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那店小二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迎仙楼掌勺人——王大厨。
王大厨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一出场,周围的气场都仿佛凝重了几分。他没有理会其他人,一双被油烟熏得微红的眼睛,径首锁定了林舒薇。
“刚才小六子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舒薇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句句属实。”
王大厨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店小二手里拿过一块刚刚买来的冰玉糕。他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感受着那奇妙的弹性。
“葛根粉做的?”他问道。
“是。”
“加了红糖?”
“是。”
“好东西。”王大厨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然后,他将那块冰玉糕放进了嘴里。
细细地咀嚼,品味。
良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欣赏,有惊奇,还有一丝作为厨师的惺惺相惜。
“小丫头,你很不错。”他看着林舒薇,郑重地说道,“比镇上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美食家,强太多了。”
他转头对店小二吩咐道:“去,到隔壁张秀才那里,请他代笔写份契书。就按林姑娘说的写!再到账房,支五两银子出来!”
此言一出,尘埃落定!
柳氏的身体猛地一软,若不是林舒薇及时扶住,她怕是真的要瘫倒在地了。
契书很快就写好了。白纸黑字,条款清晰,林舒薇仔细看过,确认无误后,用指印代替了签名。王大厨也爽快地盖上了迎仙楼的私印。
当那锭沉甸甸的、闪着温润光泽的五两银锭,被王大厨亲手交到林舒薇手中时,她感觉自己握住的,不仅仅是银子,更是全家人的未来和尊严。
“林姑娘,”王大厨看着她,沉声说道,“我王某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个信誉。我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这十天的冰玉糕,每天辰时送到后厨,必须保质保量。”
“王大厨放心。”林舒薇将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我林舒薇,也用信誉担保。”
一场关乎生死的豪赌,以一种近乎梦幻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回家的路上,柳氏捧着那锭银子,一路都在恍惚之中。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孩子。石头则兴奋地计划着,有了这么多钱,是不是可以每天都吃冰玉糕了。
只有林舒薇,心中虽然激动,但更多的,是紧迫。
五两银子,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两天,林家的小院,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加工作坊。
林舒薇将她的全盘计划告诉了母亲。迎仙楼的五两银子是基础,剩下的缺口,要从另外两个地方补。
第一,是剩下的那几斤葛粉。她按照之前和王大厨的口头约定,以二十文一斤的价格,全部卖给了迎仙楼,又得了一百多文。
第二,也是最大的一笔收入来源,来自于她脑中那无穷无尽的“宝库”。她带着弟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后山进行了一次疯狂的“扫荡”。
那些在村民眼中平平无奇,甚至是有毒的植物,在她的系统分析下,都显露出了惊人的经济价值。
一种名为“鸡枞”的菌子,鲜美程度远超香菇,她小心翼翼地采了半篮子。
一种叶片肥厚、名为“马齿苋”的野菜,系统提示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是镇上药铺收购的药材。
还有几种可以作为天然香料的野花野草……
这两天,林舒薇几乎没有合眼。白天,她带着家人疯狂制作冰玉糕,确保迎仙楼的供应。晚上,她就在昏暗的油灯下,整理那些从山里带回来的“宝贝”,将它们分门别类,处理干净。
柳氏也被女儿身上那股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精力所感染,她收起了所有的眼泪和不安,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拯救家庭的战斗中。
第三天,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巳时刚过,村口就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钱家的那辆马车,如同一只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准时地出现了。
钱管事带着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林家的院子。同来的,还有贼心不死、想来看热闹的林大山。
“林丫头,三天时间己到!”钱管事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二十两银子,准备好了吗?要是拿不出来,今天,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大山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薇儿啊,不是大伯说你,就别硬撑了。乖乖跟钱管事走,还能少吃点苦头。”
院子里,柳氏和石头紧张地躲在屋门口,脸色煞白。
林舒薇却异常地平静。她从屋里,端出了一个木盘。
木盘上,没有堆积如山的铜钱,而是静静地躺着西锭银子。两锭十两的,两锭五两的。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碎银和铜钱。
阳光下,那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钱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林大山那张准备继续说教的嘴,也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里是二十两整。”林舒薇的声音,清脆而冰冷,打破了这片沉寂,“钱管事,你可以点一点。”
钱管事机械地走上前,拿起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嘴边,用力地咬了一下。那清晰的齿痕和熟悉的触感告诉他,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纹银!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天,仅仅三天!这个被他视为蝼蚁、可以随意拿捏的乡下丫头,竟然真的拿出了二十两银子!
这怎么可能?!
“钱,你收到了。”林舒薇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畅快淋漓的快意,“那么,我爹的借据呢?”
钱管事如梦初醒,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借据。
林舒薇一把将其夺了过来,看也没看,当着所有人的面,“唰唰”几下,撕成了碎片,然后随手一扬。
那些承载着屈辱和绝望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然后像疲惫的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归于尘土。
从这一刻起,林家,自由了!
“你们可以走了。”林舒薇冷冷地看着他们,下了逐客令,“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否则,我会亲自去迎仙楼,跟王大厨好好聊聊,问问他,青石镇的钱家,是不是手眼通天,连他迎仙楼的供货商,都敢随意欺凌!”
她再次抬出了王大厨这尊大佛。
钱管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小小的林家,再也不是他能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了。
他怨毒地瞪了林舒薇一眼,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揣着那滚烫的银子,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林大山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
当院门外终于再无声息,柳氏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冲上前,紧紧地抱住女儿和儿子,放声大哭。那是喜悦的泪,是重生的泪。
危机,终于过去了。
林舒薇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看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属于她们的,崭新的开始。
然而,就在一家人相拥而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那扇刚刚关上的院门,却被人从外面,“叩叩叩”地,轻轻敲响了。
林舒薇一愣,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她走过去,带着一丝警惕,拉开了院门的插销。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一身风尘仆仆的短打,皮肤被晒得黝黑。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地明亮,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他的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别着什么东西。
“请问,”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这里,是林老二的家吗?”
林老二,是她父亲在家里的排行。
柳氏听到这个称呼,身体一僵,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就紧张地望了过来。
林舒薇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
“你是谁?你找我爹做什么?”
那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然后,从怀里,缓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支用桃木雕刻而成的、样式简单的发簪。簪头被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是常年佩戴之物。
在看到那支发簪的瞬间,柳氏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她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敢相信的惊呼,然后,身体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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