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隔着五米的距离，精准地锁定着陈敬博的眉心。
苏沐歌的眼神，比枪口更加冰冷。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她身上那股尚未散去的血腥和煞气，与此刻的沉默对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而，身处这股压力中心的陈敬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是那副平静而深邃的样子，仿佛那抵着他脑袋的，不是一把随时可以夺走他性命的手枪，而是一根毫无威胁的教鞭。
“你的面试？”他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句，嘴角甚至还向上微微扬起了一个细不可察的弧度，“有点意思。说来听听，你的考题是什么？”
他的镇定，让苏沐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要么，他有恃无恐，拥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足以保命的底牌。
要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的考题很简单。”苏沐歌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陈敬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失笑地摇了摇头，“苏沐歌同学，我们都是聪明人，就不用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威胁游戏了。你不会杀我的。”
“哦？”苏沐歌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扳机上施加了更大的压力，“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陈敬博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因为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一个死人，是无法为你提供任何情报的。而留下我，我的价值，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向前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完全无视了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
“比如，我可以告诉你，刚才那种G型感染体，只是最低级的变异体之一。在未来的七十二小时内，随着红雾浓度的持续升高，还会出现更多、更强大的变异体。力量型的L型，速度更快的S型，甚至……是拥有初步智慧和指挥能力的C型。”
“我还可以告诉你，在你现在所处的这个城市，除了你之外，还有至少七个己经觉醒了不同能力的‘新人类’。其中有三个，对你抱有强烈的……恶意。他们的能力，一个是可以操控金属，一个是能够制造幻觉，还有一个……更加棘手，他可以短暂地‘窃取’他人的能力。”
“我还知道，城西那伙抢了你物资的黑虎帮，他们的首领，也在红雾中发生了变异。他的身体变得像花岗岩一样坚硬，普通的子弹，己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而且，他正在通过他以前的渠道，疯狂地打探你和你那批物资的下落。”
陈敬博每说出一条信息，苏沐歌的心，就向下沉一分。
这些情报，没有一条是她通过重生记忆所能知晓的！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轨迹偏离”了，这是一个全新的、危机西伏的世界！她所依仗的重生优势，在这个能够“读取信息流”的怪物面前，被削弱得体无完肤。
她就像一个只带着旧版地图的旅人，闯入了一个地貌己经彻底改变的新世界。而陈敬博，就是那个唯一手握最新版实时地图的向导。
杀了这个向导？
这个念头，在苏沐歌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荒谬。
“怎么样？这些‘理由’，够吗？”陈敬博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还只是我能提供的最基础的情报。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稳定的环境，我甚至能为你解析出这个世界变化的根本规律，找到……进化的最优路径。”
苏沐歌沉默了。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不是因为她怕了，也不是因为她信了。而是因为她清楚地认识到，陈敬博说得对。
在如今这个信息为王的末世里，杀死一个独一无二的“情报源”，是一种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你赢了。”苏沐歌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可以让你进入基地。但是，我有我的规矩。”
“请讲。”陈敬博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第一，进入基地后，你必须接受我的全面检查。包括你的身体，和你带来的所有东西。”
“合理的要求，我接受。”
“第二，你的活动范围，由我来指定。未经我的允许，不得进入基地的任何禁区。”
“可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沐歌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你所提供的所有情报，都必须是真实、有效的。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的隐瞒、误导，或者谎言……”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己经说明了一切。
“我以我的人格和学者的荣誉担保。”陈敬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很好。”苏沐歌点了点头，随即按下了对讲机。
“爸，开门。”
……
几分钟后，那扇厚重的防爆门，再次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苏建国和李秀兰，正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后。他们刚才通过监控，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女儿那悍不畏死的搏杀，那个诡异的人形怪物，以及女儿和陈教授之间那段充满了机锋的对话。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们这对普通夫妻的理解范围。
当看到女儿肩头那被鲜血浸透的绷带时，李秀兰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快步上前，心疼地扶住女儿的手臂：“歌歌，你伤得重不重？快，快进来处理一下！”
“妈，我没事，皮外伤。”苏沐歌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
苏建国的目光则越过女儿，落在了她身后那个拄着登山杖、一脸平静的老人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陈教授，好久不见了。”他沉声打着招呼。
“建国同志，秀兰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陈敬博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显得很有礼貌。
苏沐歌没有让他们过多寒暄。
“爸，妈，先带陈教授去隔离观察室。他的行李，交给我来检查。”她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在生活区，有一间独立的、带盥洗室的小房间，被苏沐歌临时改造成了隔离室。
陈敬博非常配合，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跟着苏建国夫妇走了进去。
苏沐歌则提起了陈敬博带来的那个半旧的登山包，走到了中央大厅的角落。
登山包不大，但很沉。
她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全部倒了出来。
东西不多，但都非常实用。
一套换洗的衣物，一个军用水壶，几包高热量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一个急救包，里面装着一些常用的药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苏沐歌感到意外的东西。
一个老式的、黄铜外壳的罗盘。
几块她叫不出名字的、形态各异的矿石标本。
以及一个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上面用隽秀的钢笔字写满了各种她看不懂的符号、公式和图表。
苏沐歌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件物品，甚至连压缩饼干的包装都拆开看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比如武器、窃听器或者毒药。
她拿起那个笔记本，快速地翻阅着。
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像是地质学研究的笔记。但从某一页开始，字迹变得潦草而狂乱，上面出现了很多类似于“信息熵”、“量子纠缠”、“高维干涉”之类的词语，还画着一些类似于星图和电路图的古怪图案。
而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只写着一句话。
“8月15日，红雾降临。世界升维，筛选开始。变量S-01（苏沐歌），出现于龙盘山坐标（XXX，XXX）。最高优先级接触目标。”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S-01”这个编号，苏沐歌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高级文明观察和研究的实验样本。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非常不爽。
她合上笔记本，心念一动，将眼前所有的东西，连同那个登山包一起，全部收进了空间。
这是她对陈敬博的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或者对空间之力有所感应，那么，在他自己的物品被空间吞噬的这一刻，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做完这一切，苏沐歌才转身，朝着隔离室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进行最后的“面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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