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楼当绣娘。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游兰婧的心里。
对于任何一个良家女子来说，青楼都是一个肮脏、下贱、避之不及的地方。她虽然落魄了，但骨子里的清高和骄傲还在。让她踏进那种烟花之地，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是，她能不去吗？
杜越泽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每天的药钱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母亲的身子也越来越差，需要银钱调理。
她怀里揣着那个蒙面男人给的二十两银子，那点银子，看似不少，但在汤药费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在尊严和生存面前，她挣扎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还是去了。
枕梦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柳巷，白天看起来，只是一座雕梁画栋、颇为气派的三层小楼，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显得有些冷清。
游兰婧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丫鬟，看到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问：“找谁？”
“我……我是来应征绣娘的。”游兰婧攥紧了手心，低声说。
小丫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把她领了进去。
枕梦楼里面，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刺鼻的脂粉味，也没有淫靡的景象。大堂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椅都用上好的木料打造，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一个穿着海棠红掐金丝旗袍的女人，正坐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拨着算盘。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极美，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妩媚和精明。
“红姨，人带来了。”小丫鬟恭敬地说。
被称为“红姨”的女人抬起头，目光落在游兰婧身上。她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就是那个会‘游氏飞针’的游姑娘？”红姨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是。”游兰婧点了点头。
红姨放下算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绕着她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身段，这脸蛋，当个小小的绣娘，可惜了。”
游兰婧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我只做绣活。”
红姨看她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眼角的风情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瞧把你吓的。放心，我们枕梦楼做的是正经生意，从来不强迫人。”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介绍你来的那位爷，可是我们这儿的贵客。他既然开了口，我自然要给你几分薄面。”
游兰婧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那位爷……他到底是谁？”
红姨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你只管做好你的活，拿你的钱，别的，都跟你没关系。懂吗？”
游兰婧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红姨似乎对她很满意，当场就定下了她。工钱给得极高，一个月十两银子，还不用她天天来，只需要每隔三天，交一批绣好的衣料或者成品就行。
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游兰婧拿着红姨预付的一个月工钱，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她总觉得，那个蒙面男人和这个红姨，对她好得有些过分了。
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红姨突然又叫住了她。
“游姑娘，看在那位爷的面子上，我多句嘴，提醒你一句。”红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最近京城里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出门要多加小心。”
“多谢红姨提醒。”
“尤其是，”红姨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小心一个人。”
“谁？”
“新科的武探花，兵部侍郎的公子，杨和昭。”
游兰婧的心猛地一跳。
只听红姨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别看那家伙表面上温润如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骨子里，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我们楼里以前有个叫晚晴的姑娘，被他看上了，想强行赎身带走。晚晴不从，他就使了下作手段，逼得晚晴的家人家破人亡，最后，晚晴自己也投了井……”
红姨的声音很冷，“我跟那姓杨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既然被他盯上了，就千万要小心。他那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红姨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游兰婧心中的迷雾。
她终于明白，杜越泽那句“他家的药，有毒”，是什么意思了。
那毒，不是下在药里，而是下在人心上。杨和昭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味剧毒。
“我知道了，多谢红姨。”游兰婧感激地对红姨行了一礼。
“还有一件事。”红姨又说，“介绍你来的那位爷，让我给你带个话。他说，最近让你多留意一下，有没有一个手腕上有狰狞疤痕的男人，在你家附近出现。”
手腕上有疤的男人？
游兰婧愣住了。
为什么蒙面男人要让她留意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又是谁？是敌，是友？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沉甸甸的银子，离开了枕梦楼。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枕梦楼的二楼，一个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正是那个蒙面的男人。
红姨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办了。”
蒙面男人“嗯”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游兰婧逐渐远去的背影，斗篷下的目光，深邃如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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