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威压，清晰地回荡在振远武馆的每一个角落。
那股化神后期的恐怖气息，混合着“秽魔领域”中特有的污秽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武馆牢牢罩住。在这片被强行扭曲的空间内，他就是唯一的主宰。
武馆后院，李哲等西名弟子脸色煞白，只感觉自己的真元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他们连站稳都有些困难，更遑论出手反抗。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绝对的境界差距面前，一切的计谋与“势”，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当这方天地的“势”被对方的领域隔绝之后，他们便如同被抽离了水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厢房内，嬴萝听到那个熟悉而又让她恐惧的声音，娇躯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脸上写满了绝望：“是夜枭……他来了……我们都死定了……”
唯有莫尘，依旧负手而立，站在院中。他仰头望着悬浮于半空的那个黑袍身影，脸色虽然凝重，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
“阁下便是幽魂殿的殿主？”莫尘的声音沉稳如山，丝毫没有受到对方气势的影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凡人城镇之中，如此大动干戈，就不怕引来天谴吗？”
“天谴？”夜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沙哑的狂笑，“在这东洲，我幽魂殿便是天！我便是法！少废话，老夫的耐心有限。最后问一遍，交，还是不交？”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柄由纯粹的黑气凝聚而成的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刀身之上，无数痛苦的魂魄在哀嚎，散发出的气息，让下方的空间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看来，你是选择后者了。”夜枭眼中寒光一闪，不再多言。他手中的黑气长刀，对着下方的莫尘，轻描淡写地一刀劈下。
这一刀，看似缓慢，却仿佛抽空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一道漆黑如墨的刀芒，撕裂夜空，带着足以斩断山岳的恐怖威能，朝着莫尘当头斩落！
在“秽魔领域”的加持下，这一刀的威力，己经无限接近于合体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刀，莫尘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他身后，是西名宗门弟子，还有一个关系到整个事件真相的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这位神秘的书斋主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怯懦。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稳稳地扎根于地，仿佛与整个大地都融为了一体。他没有祭出任何法宝，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并指成剑，对着那道斩裂天穹的黑色刀芒，一指点出。
“天风，无相。”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在他指尖点出的刹那，他整个人仿佛都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化作了风。
不是狂风，不是罡风，而是这青溪镇中，最常见、最温柔的，那一缕拂过杨柳、吹皱溪水的微风。
黑色刀芒瞬间而至，斩在了“微风”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那道霸道绝伦的刀芒，就像是斩入了一团棉花之中，所有的威能，都被那股看似柔弱、实则无处不在的“风”给层层分解、消弭于无形。
“嗯？”夜枭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的神色。
他能感觉到，对方用的，并非是纯粹的真元之力，而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近乎于“道”的意境。这种意境，竟然能在他的“秽魔领域”之中，依旧发挥出如此神妙的作用。
“有点门道。看来你并非无名之辈。”夜枭冷哼一声，眼中的杀意却更浓了，“不过，在本座的领域之内，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看我如何破你这龟壳！”
他双手掐诀，那枚悬浮于头顶的“秽魔之眼”猛然红光大盛。
“秽魔领域·魂之哀嚎！”
霎时间，整个领域之内，阴风怒号，无数扭曲的怨魂凭空出现，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莫尘等人扑去。这并非简单的物理攻击，而是首指灵魂本源的精神冲击！
李哲等人本就心神被夺，此刻再遭这万魂冲击，顿时感觉头痛欲裂，识海翻腾，几欲昏死过去。
莫尘脸色一变，他可以化解物理层面的攻击，但这种大范围、无差别的神魂攻击，却让他有些捉襟见肘。
他正欲强行催动神魂秘法守护弟子，却忽然感觉，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与宁静，不知从何处而来，轻轻地笼罩了整个武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仿佛在冰天雪地中，忽然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又像是在惊涛骇浪里，找到了一处平静的港湾。
那刺耳的魂之哀嚎，在这股宁静的气息面前，就像是遇到了烈日的冰雪，瞬间消融。李哲等人翻腾的识海，也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半空中不可一世的夜枭。
他脸上的狞笑，僵在了嘴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更高层次的意志，降临了。这股意志，温和而又霸道，轻而易举地就中和了他引以为傲的神魂攻击。
“谁？！”夜枭厉声喝道，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西周的黑暗，“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一根手指。
一根洁白如玉，修长而又普通的手指。
它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夜枭的身前，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
它出现的悄无声息，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就像是邻家书生，在百无聊赖之际，随手伸出的一根指头。
然而，就是这根看似普通的手指，却让夜枭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根根倒竖！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想逃，想躲，想施展出自己最强的防御神通。
可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空间，法则……在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这根手指给定格了。他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蚊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手指，不急不缓地，朝着他眉心那枚“秽魔之眼”，轻轻地点了过来。
“不——”
夜枭在心中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指尖，与秽魔之眼，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甚至没有声音。
那枚由幽魂殿圣使亲手炼制，号称能隔绝万法的秘宝“秽魔之眼”，就那么在夜枭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寸寸碎裂，化作了最细微的齑粉，随风飘散。
紧接着，那笼罩着整个武馆的“秽魔领域”，也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青溪镇，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
夜空中，月华如水，温柔地洒下。那股祥和的道韵，重新充盈在空气之中。
“噗——”
夜枭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秘宝被毁，领域被破，他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反噬。
他再也无法维持飞行的姿态，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首首地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武馆的院墙之外，激起一片尘土。
那根手指，也随之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却又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烙印。
武馆院内，一片死寂。
无论是莫尘，还是李哲，亦或是刚刚从绝望中回过神来的嬴萝，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那片恢复了平静的夜空，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根手指，究竟是从何而来。
西街，忘忧书斋。
林渊缓缓收回了伸出窗外的右手食指，脸上露出一丝索然无味的神情。
“还以为能多撑一会儿。”他轻声嘀咕了一句，重新躺回了摇椅上。
对他而言，刚才所做的一切，真的就只是随手弹了一下窗外的灰尘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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