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为滨海市的天际线镀上一层金边时,苏晚正坐在天默尧的首升机上,飞越这座仍在沉睡的城市。
一夜未眠,但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让她的大脑保持着极致的清醒与专注。
她身旁的天默尧,同样一夜无话。在达成新的同盟后,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而冷峻的默契。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安排好了一切。
首升机最终降落在滨海市东郊一处私人庄园的草坪上。这里远离尘嚣,安保森严,显然是天默尧名下一处极为私密的产业。
穿过一片修剪整齐的法式园林,两人来到庄园主建筑旁一栋不起眼的附楼前。附楼的外墙爬满了常春藤,看起来就像一个废弃多年的花房。
天默尧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复杂的指纹和虹膜扫描之后,厚重的木门后面,露出了一道闪着金属冷光的合金大门。随着一连串精密的机械运转声,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
“我母亲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把工作室建在了地下。”天默尧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淡淡地解释道。
苏晚跟在他身后,走下阶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而微凉的气息,混合着金属、木材和旧纸张的味道。
地下空间的入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几幅秦念的肖像画。画中的她,或是在阳光下浅笑,或是在灯下沉思,眉眼间的温柔与才情,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依旧动人心魄。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道需要密码和钥匙才能开启的保险库级别的重门。
当这扇门终于打开时,苏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近三百平米的巨大空间。这里不像一个工作室,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博物馆。
左手边,是一整面墙的资料柜,上面贴着分门别类的标签:宝石学、冶金学、艺术史、东西方纹样考……每一个柜子里,都塞满了各种语言的珍贵书籍和研究笔记。
右手边,是一排排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秦念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奇石、古董珠宝和矿物标本。从金兰国的鸽血红,到卡洛尼亚的木佐绿,再到克什米尔的矢车菊蓝,每一件,都堪称顶级藏品。
而最中央的区域,才是真正的工作区。一张巨大的金工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苏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定制工具。旁边的工作台上,还放着一个尚未完成的蜡模,似乎主人的离去,只是短暂的休憩。
整个空间,被一种奇特的氛围笼罩着。这里既有理工科实验室般的严谨与精密,又充满了艺术家工作室的感性与温度。时间的流动,仿佛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还保留着二十年前,女主人离开时的模样。
“这里的一切,从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天默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走到那张巨大的金工台前,轻轻抚摸着台面的边缘,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怀念。
苏晚没有打扰他。她能理解这个男人此刻的心情。这里封存的,不仅仅是一位艺术家的心血,更是一个儿子对母亲最完整的记忆。
过了许久,天默尧才收回情绪,指了指资料区最里面的一个保险柜:“我母亲最重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苏晚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保险柜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十本厚厚的、用牛皮纸包裹好的设计笔记,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丝绒盒子。
苏晚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笔记,轻轻翻开。
泛黄的纸页上,是秦念娟秀而有力的字迹。里面不仅仅是设计草图,更多的是她对灵感的记录,对工艺的思考,对材料的感悟。她会为了一朵花的绽放而画下十几张不同形态的速写,也会为了一个传统纹样的演变,而查阅无数古籍,写下上万字的研究心得。
苏晚看得入了迷。这己经不是单纯的设计笔记了,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师,用生命与灵魂,谱写出的艺术史诗。她能感受到秦念对这份事业,那股深入骨髓的热爱与赤诚。
“她说,珠宝设计,不是简单的用昂贵的石头堆砌美丽。”天默尧的声音,在苏晚身后响起,“而是要用金属和宝石,去讲述一个故事,承载一种情感,传承一段文明。”
苏晚合上笔记,心中充满了敬意。
她又打开了旁边的一个丝绒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的半成品。那是一只用黄金累丝工艺制作的蝴蝶,翅膀的脉络清晰可见,薄如蝉翼,却又充满了力量感。蝴蝶的身体部分,预留了镶嵌宝石的凹槽,但翅膀上,却空空如也。
“这是‘迭翠’工艺的半成品。”天默尧解释道,“传统的点翠,用的是翠鸟的羽毛,太过残忍。我母亲花了十年时间,研究出一种新的‘迭翠’技法,用孔雀的自然脱落的羽毛,经过上百道特殊工艺处理,再层层叠加,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甚至在光泽和色彩上,更胜一筹。”
苏晚拿起那只蝴蝶,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她能想象,当那幽蓝翠绿的羽毛,被填充进这金色的脉络之中时,这只蝴蝶,将如何焕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生命力。
这才是真正的“凤凰之心”的技术核心!安妮莉丝可以剽窃设计图,但她绝对无法复制这门失传的、独一无二的技艺。
“有了这些,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苏晚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将所有的笔记和半成品,小心翼翼地分类整理。越是深入了解,她就越是心惊。秦念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件未完成的遗作,而是一个庞大的、足以颠覆整个现代珠宝设计界的灵感宝库。
她留下了三个系列的完整设计稿,分别是“山海经”、“敦煌飞天”和“文艺复兴”。每一个系列,都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如果这些作品问世,足以让安妮莉丝那些所谓的代表作,黯然失色。
“这些,就是我们反击的弹药。”苏晚将其中一份名为“敦煌飞天”系列的设计稿,抽了出来,“‘凤凰之心’是我们的杀手锏,必须留在最后。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用一些东西,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去积累声望,去让安妮莉丝,感到真正的恐惧。”
天默尧看着她,眼中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顶级珠宝品牌“星语”大赛,除了最终的金奖,还有几个分项的竞赛单元。”苏晚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其中有一个‘东方神韵’的特别主题单元。我们可以用这个‘敦煌飞天’系列里的一件作品去参赛。”
她将一张设计稿,铺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对耳环的设计图。灵感来源于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乐伎,造型是两个反弹琵琶的飞天形象。设计师用流畅的线条,勾勒出飞天飘逸的衣带和优美的舞姿,琵琶的琴身上,预留了镶嵌红宝石和钻石的位置,而飞天的羽衣,则明确标注了,要用“累丝迭翠”工艺来制作。
这件作品,既有东方古典神韵,又融入了现代审美,其工艺的复杂度和艺术的想象力,都足以碾压任何对手。
“安妮莉丝作为评委,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初赛阶段就把我们刷下去。”苏晚分析道,“但如果我们拿出这样一件作品,一件她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其工艺的作品,她敢吗?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她敢公然打压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杰作吗?”
天默尧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不敢。她越是想打压,就越会暴露她的心虚和无知。”
“没错。这件作品,就是我们送给她的第一份‘开胃菜’。”苏晚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们要让她在恐惧和不安中,一步步地,走向我们为她设下的陷阱。”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几乎是以这个地下工作室为家。她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飞天”耳环的制作中。
天默尧则动用了他所有的资源,为她提供后勤保障。最顶级的工匠,被请来协助她处理一些基础的金工环节。最稀有的宝石,从世界各地的矿区,被空运而来。
而苏晚,则展现出了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天赋和专注力。
系统赋予她的“大师级金工技艺”,让她在接触到秦念的笔记和工具后,瞬间融会贯通。那些复杂的“累丝”技法,在她手中,仿佛与生俱来般熟练。她将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通过堆、垒、编、织,构筑出飞天飘逸的轮廓,其精巧程度,让那些从业几十年的老工匠,都叹为观止。
最关键的“迭翠”工艺,更是被她完美地复现。她把自己关在无菌实验室里,用显微镜和特制的工具,将那些经过处理的孔雀羽毛,一丝一丝地,层层粘贴到金丝的脉络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对眼力、腕力和耐心的考验,都达到了极致。
天默尧偶尔会下来看她。他总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在灯下全神贯注的身影。她工作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那种极致的专注,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专注地,去看一个女人工作。
一周后,当苏晚终于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了天默尧面前。
“幸不辱命。”
天默尧缓缓打开盒子。
刹那间,一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流光溢彩,绽放在他眼前。
那对“飞天”耳环,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上。黄金的璀璨,钻石的闪耀,红宝石的炽热,与那羽衣上流淌着的、如梦似幻的蓝绿色光芒,交相辉映。
那两个反弹琵琶的飞天,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她们的衣带在风中飘舞,她们的眼波流转含情,她们的指尖仿佛正要拨动琴弦,奏响一曲来自盛唐的绝唱。
这不是珠宝。
这是艺术,是魔法,是凝固的诗篇。
天默尧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这对绝美的精灵。
他看着这件作品,再看看眼前的苏晚,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这个女人,不仅能完成他母亲的遗作。
她,还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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