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纲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寒气。
公安局家属院。
豹哥那辆奔驰S，像个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上班族一样，稳稳当当开进了那栋挂着“民警之家”牌子的宿舍楼地下车库。系统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点，就跟焊死在那儿一样，再没挪过窝。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黑社会头子，深夜拜访警察老巢？还是说…这王八蛋压根就住这儿？！
史纲蹲在对面街角的阴影里，嘴里叼着的烟都快烧到滤嘴了也没察觉。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三年来建立起来的那点黑白分明的世界观，被眼前这景象砸得稀碎。
他原本以为对手就是陈老东、豹哥这种道上混的杂碎，顶天了后面站着几个贪腐的官员。可现在…豹哥的车能畅通无阻开进市局家属院？这他妈得是什么级别的保护伞？！
是豹哥背后的人就住这儿？还是…豹哥自己，就是个披着黑皮的？
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他脊背发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吐掉烟屁股，用脚狠狠碾碎。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不管里面住的是谁，这都是条前所未有的大鱼！也可能是…一个能炸翻一切的炸药桶。
他需要知道豹哥见了谁，或者…他本来就是谁。
史纲眼神沉静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他再次集中精神，感应着那个【初级追踪标记】。标记还在，位置很稳定，就在家属楼靠东侧的某个单元。
他绕着家属院外围，慢慢移动，寻找着最佳观察角度。家属院有围墙，但不算太高，楼间距也还可以。可惜，他没法确定具体楼层和房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晨的街道冷清得能听见风声。
就在史纲琢磨着是不是要冒险靠近一点时，家属院门口有了动静。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开了出来，看车牌，是内部车辆。车子没开远，就在街角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便服，但身板笔挺、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走进便利店买了包烟。
史纲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人。
不是豹哥。但这人身上有种味道，一种…同类的味道。是警察，而且是老刑警的那种味道。
更让史纲心头一跳的是，他脑子里的【罪恶雷达】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反应！一个淡红色的光点！不算特别深，但清晰存在！
一个警察？有罪恶值？
史纲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看着那男人靠在车边点了根烟，似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说什么。但史纲的视力经过系统微量强化，能模糊看到对方的口型和一些细微的表情。
那电话似乎打得并不愉快。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甚至低声骂了句什么，狠狠掐灭了烟头，拉开车门又开了回去，再次驶入了家属院。
史纲死死记住了那辆帕萨特的车牌尾号，还有那个男人的大概样貌。
警察、罪恶值、深夜出入豹哥所在的家属楼、烦躁的情绪…
无数的线头在史纲脑子里飞快交织。
他意识到，他可能撞破了某个极其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远比陈老东、豹哥之流的黑恶生意要黑暗得多。
他不能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蹲在这里了。他需要信息，需要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需要知道那栋楼里到底住了哪些“大人物”！
怎么查？硬闯是找死。通过网络查内部人员信息？难度极大，风险更高。
史纲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可能给他发过警告短信的“自己人”。
他再次拿出那部旧手机，翻到那个陌生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家属院，东单元，豹在。刚出来的帕萨特尾号7X9，开车的是谁？”
他需要赌一把。赌对方是友非敌，至少暂时是。赌对方有渠道能查到这些信息。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
史纲也不急，重新隐入黑暗，耐心等待。像一头潜伏在沼泽里的鳄鱼。
与此同时，家属院，东单元某户内。
这不是豹哥刘豹的家。这是市局副局长，李明华的家。
书房里烟雾缭绕。刘豹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副局长李明华则烦躁地在书桌前踱步，刚才楼下打电话的就是他。
“老李，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刘豹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那批货到底卡在哪儿了？汪总那边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再不出货，大家都得玩完！”
李明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刘豹：“玩完？刘豹！你先跟我说清楚！陈老东那边怎么回事？他手下那个钱庄被抢了！还他妈是你死对头干的？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你要清理门户，甚至有人说豹哥要换码头了！这他妈是不是你搞的鬼？！”
刘豹一愣，随即暴怒：“放他娘的屁！我清理门户用得着这样？那是个疯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子！专盯着我的生意搞！陈老东那废物连人都抓不住！”
“疯子？”李明华冷笑，“怎么就那么巧？专挑你的核心生意下手？抢完赌场抢钱庄！下一步是不是要抢到金诚头上了？！刘豹，我告诉你，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屁股要是擦不干净，惹来了真佛（指上面严查），别说货出不去，你我第一个进去吃枪子！”
刘豹气得脸上的疤都在抖，但他强压着火气：“老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疯子我迟早把他揪出来剥皮抽筋！但现在关键是那批货！海关那边你到底打通关系没有？！”
李明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海关的老赵…胃口越来越大，而且最近风声紧，他有点怂了。得加钱，而且得等机会。”
“加钱？老子他妈哪还有钱？！”刘豹低吼，“陈老东那边刚被抢了六十多个！金诚的账上能动用的也有限！汪总那边又催命一样！”
李明华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刘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动了别的心思？那疯子…真不是你找来唱双簧，想趁机黑掉这笔钱，另起炉灶的？”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刘豹死死盯着李明华，眼神变得极其可怕：“李明华，你他妈怀疑我？”
“不是我怀疑你！是现在所有事情凑在一起，太他妈巧了！”李明华也豁出去了，“货出不去，钱被抢，冒出个神秘对头…刘豹，你想死，别拉着我全家！”
猜忌和恐惧，在这两个罪恶同盟者之间迅速弥漫。巨大的利益和风险面前，所谓的信任薄得像张纸。
刘豹猛地站起身，指着李明华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李明华，你给我听好了。我刘豹能有今天，是你一手扶起来的没错！但要是没有我，你儿子在国外屁都不是！你老婆那些名牌包、你外面养的那个小的，早他妈喝西北风去了！现在想撇清？晚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阴冷得像是毒蛇吐信：“货，你必须给我尽快弄出去！钱，我去想办法！至于那个疯子…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但是老李，你要是再敢怀疑我，或者背后搞小动作…”
刘豹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赤裸裸。
李明华脸色白了又青，最终，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尽快搞定那个疯子。货…我再催催老赵。”
刘豹冷哼一声，整了整衣服，摔门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李明华一个人，对着满屋子的烟雾，脸色变幻不定。他拿起手机，翻到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狠辣和决绝。
街角，史纲的手机终于亮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回复依旧简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李，副局。7楼东户。妻儿在国外。”
史纲看着这条短信，足足愣了十几秒。
李副局长…豹哥深夜密会的人，竟然是市局的副局长？！
妻儿在国外…这通常意味着…
一个疯狂的、黑暗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链条，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为什么陈老东能逍遥法外？
为什么豹哥能无法无天？
为什么三年前他的调查会被强行掐断，证据被篡改？
为什么一场明显的谋杀会被定性为意外！
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保护伞，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黑！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感同时席卷了他。他终于摸到了那根最粗、最黑的线头！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万丈深渊的边缘。知道了这个秘密，就等于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对方一旦察觉，碾死他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谨慎。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两个字：
“谢了。”
对方没再回应。
史纲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森严的家属楼，转身彻底融入黑暗之中。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危险，也更加…接近那最终的真相。
他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给这位李副局长，送上一份“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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