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死了。
消息传回陈老东耳朵里时，他正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昨晚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灌得太狠。
他那个远房表侄刘浩，哆嗦着在电话里告诉他，刀疤的尸体在城郊一个废弃修理厂被发现了。死得极惨，浑身骨头没几根好的，像是被液压机碾过，但脸上偏偏干干净净，甚至能看出死前那副见了鬼似的惊骇表情。
陈老东瘫在冰冷的卫生间地砖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吐不出来，只剩干呕。
完了。彻底完了。
刀疤是豹哥手下最疯最敢拼的那个，他死了，这笔账，豹哥那边剩下的人，会毫不犹豫、百分之百地算在他陈老东头上！因为他昨天刚散出去的谣言，就是说有“过江龙”要连豹哥一起搞！
现在“过江龙”真把豹哥的头马搞死了！这他妈简首是神助攻——把他自己往死里助攻！
“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陈老东抱着头，指甲抠进头皮，喃喃自语。他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梦游的时候去把刀疤给拆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爬起来，眼睛赤红，冲进卧室，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的老式行李箱。里面不是衣服，而是一堆旧手机卡、几本不同名字的护照，还有一把用油布包着的，磨掉了号的老式手枪。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跑路用的。
他必须走！立刻！马上！再晚，说不定下一个被发现在废弃修理厂里的，就是他东疤瘌！
他手忙脚乱地往一个破背包里塞现金、护照和枪。手机响了无数次，他看都不看，全是刀疤那帮红了眼的手下打来的催命电话。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准备从后门溜走时，那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私人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让他动作僵住——是汪总，“金诚财务”的汪总，豹哥上面那条线的人！
他接不接？接了说什么？说刀疤的死跟我没关系？对方会信吗？
电话顽固地响着，像索命的铃声。
陈老东一咬牙，还是接了，声音干涩发颤：“…汪总？”
电话那头却不是预想中的咆哮或质问，而是一个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奇怪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轻男人。
“东哥，慌着出门啊？”
陈老东寒毛倒竖：“你…你是谁？！汪总呢？”
“汪总忙，让我给你带个话。”那声音不紧不慢，“刀疤的事儿，老板知道了。老板很…遗憾。”
遗憾？陈老东心里咯噔一下，这词儿听着比骂娘还吓人。
“但是呢，”那声音继续道，“老板觉得，现在这局面，乱糟糟的，不好看。需要有个够分量的人出来，把事儿扛下来，平了。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才好继续做生意，你说对不对，东哥？”
陈老东瞬间就听明白了。上面这是要弃车保帅！要让他陈老东当替罪羊，出去扛下所有事，包括豹哥的死！扛下来？怎么扛？去跟警察自首说他干掉了豹哥和刀疤？那他还能活？
“不可能！”陈老东脱口而出，声音尖利，“凭什么让我扛？！豹哥不是我动的！刀疤更不是！”
“东哥，”那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你选，是老板给你指路。这条路，你走，或许还能留条活口。不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轻微的、似乎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那你可能就是下一个‘遗憾’了。老板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尤其是…还可能乱说话的人。”
电话被挂断了。
陈老东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
上面不仅要他背黑锅，还要他死！只有他死了，所有线索才会断，某些人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逃跑？他能跑到哪去？上面的人能量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说不定他刚出省界，就会“意外”车祸身亡！
绝望，彻底的绝望。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眼神空洞地环顾这个他经营了多年的巢穴，突然疯了一样冲进书房，打开电脑，又翻出几个隐藏的U盘和账本。
不能留给你们！你们想我死？想把我抹干净？老子就是死，也要咬下你们一块肉！
他开始疯狂地删除电脑里的敏感数据，砸碎U盘，焚烧账本…烟雾报警器尖锐地响起来，他也浑然不觉，脸上带着一种癫狂的快意和绝望。
…
另一边，史纲并不知道陈老东正在走向彻底的崩溃和自毁。
他正蹲在旧城区一栋待拆迁楼的空房间里，面前摆着一台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那个不断移动的红色光点——代表着他藏在刘豹车上的追踪器。
光点最终停在了一个私人码头仓库区。
史纲记下位置，却没有立刻行动。猎豹在扑杀前，总会耐心观察。刘豹刚死，那里现在肯定是龙潭虎穴，戒备森严。
他需要等，等一个对方松懈，或者…内乱的机会。
他关掉追踪界面，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陈老东现在应该被刀疤的死讯搞得焦头烂额了吧？狗咬狗的效果，似乎好得有点出乎意料。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本地新闻推送。
《突发！云港区一民宅发生火灾，疑似户主焚烧物品引发，暂无人员伤亡报道》
配图是一栋冒着黑烟的别墅小院，虽然打了码，但史纲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陈老东的家！
史纲瞳孔一缩。焚烧物品？陈老东在销毁证据？他感觉到末日到了，开始清理首尾？
这是个机会！一个趁乱摸鱼，或许能找到决定性证据的机会！
他立刻起身，准备前往火场附近寻找机会。但刚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了。
太巧了。
刀疤刚死，陈老东家就着火？这火，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不想让陈老东开口，在帮他“清理”？
如果是后者，他现在跑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史纲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动。他需要更多信息。
他拿出那部旧手机，犹豫了一下，再次给那个神秘号码发了条信息：“陈老东家的火，怎么回事？”
这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依旧简短：“灭口。别靠近。有陷阱。”
史纲看着这六个字，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灭口！陷阱！
对方不仅知道火是怎么回事，还在警告他！这个“自己人”，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是谁？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一条新信息，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史警官，想知道三年前谁给你家放的炮仗吗？‘老地方’，明天下午三点，一个人来。带好你从刘豹那儿找到的‘纪念品’。”
史纲的呼吸骤然停止！
史警官！这个称呼，很久没人叫了！
三年前！放炮仗！这分明指的是那场毁灭一切的大火！
纪念品？是指…那个他从刘豹情妇保险箱里找到的、还没破解的加密U盘？！
这个人，不仅知道他的过去，知道刘豹，甚至知道他拿到了U盘！
这是另一伙人？！还是那个“自己人”用另一种方式接触他？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凶险。陈老东这条线眼看要断，却突然冒出两股新的势力都在盯着他！
史纲感到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他，就是网中央的那只虫子。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坐下，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老地方咖啡馆…明天下午三点…
去，还是不去？
那U盘里，到底藏着什么？值得对方用三年前的真相来交换？
他掐灭烟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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