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纲觉得自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两边是随时能把他撕碎的狂风。
豹哥刘豹死了。死得透透的。
这消息像颗炸雷，把云港市地下世界震得七荤八素，也把史纲的计划炸了个大窟窿。他好不容易标记上的大鱼，还没等钓上来，就让人抢先一锅端了。更操蛋的是，他扔出去的追踪器也跟着一块儿没了踪影，血本无归。
“妈的…”史纲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屋顶，嘴里嚼着没味的烟屁股，眼睛盯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线。那股憋屈劲儿，像团火在五脏六腑里烧，却找不到出口。
系统界面冷冰冰的，那个“斩首”任务灰了下去，显示【目标己失效】。奖励屁都没捞着，反而倒贴了个高级追踪器。
是谁干的？黑吃黑？灭口？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把脑子里那点线索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豹哥最后见的是陈老东，然后死了。陈老东现在被豹哥的手下当替罪羊往死里整。这局面，怎么看都像是有人要把水搅浑，一石二鸟。
是那个发短信的“自己人”？还是…更高层的人动了手？
史纲猛地站起身，吐掉烟屁股。不能这么干等着。豹哥死了，线索没全断。他得知道豹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他杀，现场说不定能留下点别的什么东西。
公安局那边肯定有初步的勘察结果。这东西，一般人拿不到，但对史纲来说，未必没门路。
他想起个人。以前刑警队技术中队的一个老法医，姓秦，脾气又臭又硬，但技术顶尖，为人也正派，当年为他的案子还顶撞过领导几句。三年前退休了，就住在城北的老干部小区。
风险极大。老秦认不认他这“黑警”另说，万一走漏风声，他就是自投罗网。
但值得赌一把。
史纲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送水工衣服，戴了顶鸭舌帽，骑着那辆破电动车，晃晃悠悠去了城北。
老干部小区门口有门卫，但管得不严。史纲压低帽檐，报了个瞎编的楼栋号和“送水”，居然就这么混进去了。
找到老秦住的那栋楼，他没敢走正门，绕到楼后，看着老秦家阳台晾着的几件老式衬衫，确认人在家。
怎么上去？敲门？不行。
史纲眼神扫过楼外的管道和空调外机。妈的，又得来这套。
他深吸一口气，左右看看没人，猛地助跑两步，脚在墙上一蹬，手就扒住了二楼的窗台。动作比之前更利落了点，系统那点微末的身体修复，好歹起了些作用。
像个壁虎一样，他悄无声息地爬到西楼老秦家阳台外面，缩在角落阴影里。
阳台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
史纲屏住呼吸，耐心等着。
过了得有半个多小时，京剧声停了，传来脚步声。老秦端着个紫砂壶，走到阳台上来浇花。
就是现在！
史纲如同鬼魅般滑进阳台，在老秦反应过来之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抵在他后腰，把他顶回了屋里，顺手拉上了阳台门。
老秦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掉地上。
“秦老师，别喊，是我。”史纲压低声音，慢慢松开手，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戒备。
老秦惊魂未定，眯着老花眼仔细看了他半天，才倒吸一口凉气：“史…史纲？！你…你怎么…”
“我没时间解释，秦老师。”史纲语速很快，但尽量保持镇定，“我就问您一件事，刘豹，豹哥，他怎么死的？”
老秦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警惕和挣扎：“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
“他死的前一天，在查跟我家人案子有关的事！”史纲打断他，半真半假地抛出诱饵，“他的死，可能跟我有关！我必须知道！”
老秦沉默了，浑浊的眼睛盯着史纲，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初步看…是中毒。一种很罕见的神经毒素，混在酒里，发作很快，几乎没痛苦。”
“现场呢？有什么特别的？”史纲追问。
“特别…”老秦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勘察的兄弟私下说，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有点过分。酒瓶酒杯上只有刘豹和他一个心腹的指纹。但怪就怪在，那个心腹当晚上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呢？”
“还有就是…刘豹死前，好像正在看一份文件。但现场什么都没找到。电脑硬盘被物理破坏了，碎片都没找全。”老秦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小史，听我一句劝，这潭水太深了！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的…不是一般人。你别再掺和了！”
史纲的心沉了下去。灭口、清理现场、销毁证据…这手法，太专业了。根本不是陈老东那种混混能干得出来的。
“秦老师，谢了。”史纲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我没来过。”
老秦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史纲原路返回，快速离开了小区。
骑在车上，冷风一吹，他脑子更清醒了。豹哥的死，绝对是大佬灭口。那条线，暂时断了。
但老秦的话里，还有个细节——那个失踪的心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没死，他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就在他琢磨怎么挖这个人的时候，那部旧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
“刘豹的心腹‘阿豪’，可能在‘老码头’3号仓库。消息不一定准，价码：五万。现金。一小时内，‘人民公园’东侧第三个垃圾桶。”
史纲猛地捏紧了刹车。
来了！那个“自己人”终于主动伸手要钱了！
而且提供的，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信息！
是陷阱？还是真的交易？
史纲脑子飞速转动。对方知道他的号码，知道他的动向，甚至可能猜到了他想找什么。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
但“老码头”3号仓库…那地方他知道，废弃很久了，鱼龙混杂，确实是藏人或灭口的好地方。
去，还是不去？
史纲只犹豫了三秒，就调转车头，朝最近的自助银行驶去。
五万现金，他刚从陈老东另一个窝点“借”来的钱还没捂热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倒要看看，这个藏在警服下面的“自己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小时后，人民公园。
史纲把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扔进了东侧第三个垃圾桶。他没停留，迅速离开，走到马路对面一家快餐店的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死死盯着那个垃圾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穿着环卫工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慢悠悠地清扫着路面，靠近了那个垃圾桶。他很自然地拿起簸箕和扫帚，像是要清理桶周围的落叶，动作麻利地打开桶盖，手臂往里一探，那个牛皮纸袋就消失在了他的环卫车里。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史纲瞳孔微缩。老手！绝对是内部人，太懂怎么避开视线和监控了！
他立刻起身，下楼，远远跟上了那辆环卫车。
【初级追踪标记】冷却时间还没到，他只能靠肉眼跟踪。
那环卫工骑着车，不紧不慢地穿街过巷，最后拐进了一个环卫站的院子。
史纲没跟进去，他在对面街角等着。
过了大概半小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院子里开了出来。开车的人换了一身普通的夹克，但史纲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和身形——就是那个“环卫工”！
桑塔纳开得不快，史纲骑着电动车，勉强能跟上。
最终，车子停在了市公安局后院的一个侧门外。那男人下车，左右看了看，熟门熟路地刷了下卡，从侧门走了进去。
史纲的心彻底凉了下去，又像是被点着了一把火。
市公安局！后勤处？或者是…某个科室的警察？！
这个“自己人”，竟然真的藏在市局大院里！他拿着黑钱，卖着内部情报！
史纲死死记住那个侧门的位置和那男人的大概特征，没有再多停留，转身离开。
线索拿到了，代价付出了，他也终于看到了“自己人”的一角。
现在，该去“老码头”3号仓库看看了。看看这五万块买来的消息，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索命的绞索。
他骑上车，朝着废弃码头区的方向驶去。
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必须去。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的，能接触到豹哥之死核心的线索。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史纲知道，他正在一步步接近风暴的中心，那里的水更深，更浑，也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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