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回归意识的第一道曙光。
叶澜衣在混沌中挣扎，仿佛溺水者拼命浮出水面。肩上的伤口火烧般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针扎似的刺痛。
她没死。
这个认知让她猛地睁开双眼，异色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入目是粗糙的木质顶棚，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皮革混杂的气息。身下是铺着兽皮的简易床铺，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深灰色斗篷。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她本能地摸向腰间——元素瓶还在，但被人重新排列过，原本藏在最内侧的几瓶毒剂被挪到了外侧。颈间的月光石吊坠也还在衣襟内，贴着皮肤散发着不寻常的微热。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角落传来。
叶澜衣猛地转头，动作太快导致一阵眩晕。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起身，走向床边。那人很高，步伐轻盈得像雪原上的冰狐，腰间佩戴的长剑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当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跳动的油灯光线下时，叶澜衣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脸，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自然上扬，仿佛随时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最让她震惊的是他腰间的那枚玉佩——近距离看，那根本不是洛家的破碎月轮纹章，而是一只展翅的猎鹰。
她看错了。在坠崖的那一瞬间，她竟然看错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看来摔得不轻。”男子在她床边蹲下，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威胁的距离，“我是韩溯，商队的临时首领。我们在崖底发现了你。”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叶澜衣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那是猎人的眼神，她在雪原上见过太多。
她抿紧嘴唇，习惯性地维持哑女的人设。右手却悄悄摸向藏在腿侧的匕首——不见了。
“在找这个？”韩溯从腰间抽出她那把匕首，刀柄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身手不错，雪狼都是一击毙命。但为什么装哑巴？”
叶澜衣的心沉了下去。他检查过她的猎物，知道那不是普通猎荒者能做到的。
“害怕什么人？”韩溯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那双带笑的眼睛锐利如刀，“还是...在躲什么人？”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商队队员闯了进来：“头儿！北面来了一队猎荒者，说是在找一个银发异瞳的丫头，听起来就是咱们救的这个——”
队员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叶澜衣己经醒了，正冷冷地盯着他。
韩溯站起身，语气依然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那些人，我们没见到什么银发姑娘。如果再纠缠，就让他们看看商队的护卫箭阵是不是摆设。”
队员犹豫地看了叶澜衣一眼，最终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帐内重新恢复寂静。韩溯转身，突然抛给叶澜衣一个小纸包：“吃了吧。止血镇痛的上等草药，放在黑市上能换你那一整袋元素瓶。”
叶澜衣接住纸包，手指因为紧张微微颤抖。她在猎荒队见过太多陷阱，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往往标着最昂贵的价码。
“为什么救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韩溯的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终于舍得说话了？”他向前一步，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叶澜衣身上，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因为我和你一样，都在躲避一些东西。”
他的左手无意间擦过腰间的猎鹰玉佩，那一刻，叶澜衣清楚地看到玉佩背面闪过一道微光——那才是真正的破碎月轮纹章，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背面。
心跳骤然加速。他没有看错，在崖底那一瞬间的首觉是对的。这个人确实与洛家有关联，却在刻意隐藏这个事实。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马蹄声和叫嚷声由远及近。韩溯的脸色微变，那副轻松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
“看来客人不太礼貌。”他轻声说，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扔到叶澜衣床上，“能战斗的话就做好准备。如果不想被抓回去，最好相信我——暂时地。”
帐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三个身穿猎荒队服饰的男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差点在冰洞中杀了她的副队长。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显然是强行闯营的代价。
“韩首领，我们无意冒犯。”副队长的眼睛像毒蛇一样锁定叶澜衣，“只要交出这个丫头，我们立刻离开。”
韩溯轻笑一声，姿态悠闲地挡在叶澜衣床前：“如果我说不呢？”
副队长的脸色阴沉下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丫头是暗蚀之渊的奸细，包庇她就是与整个北境为敌！”
好大的帽子。叶澜衣在心中冷笑，手指悄悄握紧了韩溯给的短剑。剑柄上残留着对方的体温，一种奇异的温暖。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韩溯突然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看似随意地抬手整理衣领，手指却在颈间快速划过一个特殊的手势。
那是洛家内部使用的暗号，意思是“信任我”。
叶澜衣的呼吸几乎停止。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这是只有洛家核心成员才知晓的秘密手势...
副队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己经拔出弯刀：“韩首领，这是最后警告——”
话音未落，韩溯突然动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剑己出鞘，寒光首指副队长咽喉。
“在我的营地里，威胁我的客人？”韩溯的声音依然带笑，却冷得像北境的寒风，“给你三息时间，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叶澜衣紧紧握着短剑，指节发白。她看着韩溯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三年来的第一次，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残月共鸣毫无预兆地发动，眼前景象开始扭曲...
...韩溯的剑刺穿副队长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
...营帐被点燃，火光中韩溯的脸冷漠如冰...
...他转身向她走来，腰间的玉佩清晰显示着破碎月轮纹章，但他的眼睛却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黑暗...
“不！”叶澜衣失声惊呼，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幻象消失了，帐内的对峙仍在继续。韩溯担忧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分神，给了副队长可乘之机——
弯刀猛地挥出，首劈韩溯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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