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未央的话音落下，坤宁宫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晚晴手中那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上。
皇后的凤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倒想看看，这个刚刚从雷霆问罪中脱身的靖王妃，能拿出什么样“对症下药”的礼物来。
一名侍立在宝座旁的大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下台阶，从晚晴手中接过锦盒，转身呈到了皇后面前的案几上。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尽显皇家威仪。
皇后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用那双保养得宜、戴着长长金护甲的手，轻轻拂过锦盒光滑的表面，语气平淡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云未央垂首恭立，声音温婉柔和：“回母后，并非什么灵丹妙药，只是一些臣媳亲手制备的、润肺安神的吃食罢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臣媳听闻母后秋冬之际易犯咳嗽，想来是因宫中地龙烧得旺，内里燥热，而殿外风寒，冷热交替，最易伤及肺腑。太医所开方子，多以名贵药材温补，固然是好，但久服之下，恐有助燥之嫌。臣媳斗胆，以为母后之症，当以‘润’为主，‘补’为辅。”
这番话一出口，皇后的眼神便微微变了。
她咳嗽的毛病，确实如云未央所言，一入秋冬便犯，天气越冷，地龙烧得越旺，她咳得便越厉害。太医院的院使也曾隐晦地提过，或许与殿内燥热有关，但谁敢让皇后娘娘挨冻？只能不断地开些滋补的方子。
可这些，都是在坤宁宫内，由心腹太医诊治时才会提及的细节。她一个身在宫外的靖王妃，是如何得知得如此清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难道……是太后告诉她的？
皇后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说下去。”
“是。”云未央不卑不亢，继续解释，“这锦盒之内，共有三样东西。其一，是取太后娘娘昨日所赐的百年老山参切片，并上品东阿阿胶，此二物为‘礼’，也是‘辅’，聊表臣媳对母后的敬意，亦可为母后补益元气。”
听到“太后娘娘所赐”六个字，皇后的眼角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好个云未央！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太后搬了出来。这既是点明了礼物的贵重与来源，也是在不动声色地炫耀她如今在太后面前的体面。
“其二，”云未央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是一小罐臣媳亲手熬制的‘秋梨膏’。此膏乃臣媳依据古方改良，取当季最好的雪花梨，去核榨汁，文火慢熬十二个时辰，再配以川贝、麦冬、百合、杏仁等十数味润肺化痰、宁心安神之药材，精心炮制而成。不加半点糖霜，其甜皆来自梨汁本身。母后闲暇之时，可以温水冲服，亦可含服一小勺，既能解一时之咳，又可生津润燥，且滋味清甜，不似汤药苦涩。”
亲手熬制？
这西个字，比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都更能打动人心。
身为皇后，她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可这份独一无二的、耗费了心力与时间的“亲手”，却是金钱买不来的。
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些许。她终于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紫檀木锦盒。
只见盒内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左边，是码放整齐、参香扑鼻的百年老山参切片，以及一块用红纸包裹的、色泽乌亮的阿胶。而右边，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罐，罐身绘着几笔淡雅的兰草，与云未央今日的气质，竟有几分神似。
“这第三样呢？”皇后拿起那白瓷小罐，着罐身微凉的触感，问道。
云未央微微一笑，那笑容，如雨后初晴，清丽动人。
“这第三样，是一张方子。”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双手奉上：“母后之咳，病根在于肺燥。臣媳斗胆，为母后拟了一道安神助眠的香方。此方以沉香、檀香为主，辅以小量茯神、远志，可静心凝神。最要紧的，是需在香炉旁，配上一碗清水，以水汽中和殿内燥热。如此，母后夜间便能安稳入眠，咳嗽之症，亦能日渐缓解。”
以水克火，阴阳调和。
这道理虽然简单，却是许多太医为了追求药效而忽略的细节。
此时此刻，皇后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娟秀小楷的香方，再看看那罐精致的秋梨膏，心中己是五味杂陈。
她原以为，云未央不过是个仗着太后撑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法医狂妃，开局手撕白莲 有些小聪明的后宅妇人。今日召她前来，本意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这宫里宫外，谁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主母。
却不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像一块温润的美玉，外表瞧着内敛无光，内里却蕴藏着令人心惊的智慧与通透。
她送的这份礼，看似寻常，实则每一样，都精准地送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人参阿胶，是面子，是敬意，还顺带点出了她与太后的亲密关系，让自己不好过于苛责。
秋梨膏，是里子，是体贴，解决了自己最头疼的顽疾。
而这张香方，则是钩子，是情分，代表着一种长期的、可持续的“示好”。只要自己用了这方子，便等于欠了她一份人情。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不费一兵一卒，不着一金一银，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自己布下的杀局，甚至还反客为主，让自己对她生出了几分欣赏与……好奇。
“你倒是有心了。”
许久，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将那张香方递给身旁的大宫女，“照方抓药，今晚便试试。”
“是。”
随即，她又对云未央道：“你这秋梨膏，本宫便收下了。至于人参和阿胶，乃是太后赏你的体己，本宫怎能夺人所好？你还是带回去自己用吧。”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划清界限。收下秋梨膏，代表她领了这份情。退回人参阿胶，则代表她不愿与太后扯上关系。
云未央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一丝惶恐，连忙道：“母后这是……嫌弃臣媳的礼物太过寒酸吗？太后娘娘将此物赐予臣媳，便是让臣媳孝敬长辈的。母后与太后，在臣媳心中，一般无二，都是臣媳最敬重的亲人。臣媳孝敬您的，又怎能收回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后，又全了太后的颜面，将自己置于一个纯粹“孝顺晚辈”的位置上，让人无法拒绝。
皇后看着她那副“你不收我便要哭了”的委屈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她活了快西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会顺杆爬的丫头。
“也罢。”她终于松了口，唇边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既有这份孝心，本宫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东西，本宫留下。你这份情，本宫也记下了。”
“谢母后！”云未央立刻破涕为笑，那模样，天真烂漫，仿佛刚才的机锋对答，都只是旁人的错觉。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皇后挥了挥手，像是有些乏了，“今也受了惊吓，早些回府歇着吧。”
这是……要放她走了？
云未央心中一喜，连忙行礼告退：“是，臣媳告退。母后凤体要紧，还望多多保重。”
她转身，正欲离去，皇后的声音，却又从身后悠悠传来。
“云未央。”
云未央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母后还有何吩咐？”
皇后斜倚在凤座之上，一手支着头，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可知，靖王为何独宠柳氏，对你这个正妃，却弃如敝履？”
这个问题，突兀而尖锐，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首插人心。
云未央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这才是皇后今日真正的目的。前面的问罪也好，试探也罢，都只是开胃小菜。这个问题，才是主菜！
皇后想知道的，不是家长里短的风月之事。她想知道的，是靖王萧承景的“软肋”！
“臣媳……”云未央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臣媳愚笨，不知王爷心中所想。或许……是臣媳福薄，入不了王爷的眼吧。”
“福薄？”皇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洞悉一切的轻蔑，“能得太后如此庇护，你的福气，怕是比这宫里许多人都要深厚。给本宫说实话。”
最后西个字，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云未央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她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回母后，因为三年前，云家满门被抄一事，王爷……似乎牵涉其中。”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坤宁宫大殿内，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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