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林漱如遭雷击,握着令牌的手,不受控制地一紧。
萧晏之……是魏康在京城最大的靠山?
这个消息,比刚才得知父亲被构陷还要让她感到震惊和……彻骨的冰冷。
怎么会这样?
她脑中瞬间闪过与萧晏之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个在福满楼里,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深不可测的贵公子;那个在画舫上,谈笑间便决定了她一家命运的年轻权贵;那个以父亲的卷宗为饵,将她“请”入京城的布局者……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身处在敌人最核心的圈套之中?
她以为的“贵人相助”,难道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引蛇出洞”?她以为握住了一线生机,难道只是握住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便侵占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看着陆风那张写满了急切与戒备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安”字令牌。令牌上的纹路,此刻看来,竟像是一张嘲讽的、狰狞的鬼脸。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与其说是在说服陆风,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他……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我只是一个乡下丫头,对他而言,毫无价值。他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周章来对付我?”
“不是对付你!”陆风的声音,焦急万分,“是对付所有可能为林帅翻案的人!小姐,你还不知道萧晏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是圣上最信任的一把刀!魏康之所以能稳坐北境都护之位,就是因为他的妹妹,乃是安平侯府的老太君最疼爱的义女!他们两家,早己是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康构陷林帅,吞没军饷,私通外敌,这些事情,萧晏之不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放任,甚至……暗中协助,就是因为林帅的存在,挡了他们的路!”
陆风越说越激动,他上前一步,想要夺下林漱手中的令牌:“小姐,你不能再跟他的人在一起了!太危险了!他们现在将你接到京城,名为‘照拂’,实则就是将你置于他们的监视之下!一旦我们有任何异动,他们便能立刻察觉!甚至……他们还会用你和你家人的性命,来要挟林帅,逼他就范!”
林漱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
陆风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也让她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不,不对。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萧晏之真的和魏康是一丘之貉,那他的行事逻辑里,就存在着几个无法解释的致命矛盾。
林漱抬起头,迎着陆风焦灼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道:“陆大哥,你先别急,我们仔细想一想。第一,如果萧晏之真的想让我死,或者将我控制起来,他有无数种更简单、更首接的办法。他可以在青石镇,就让官府给我安插一个罪名,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何必大费周章地将我全家接到京城,引人注目?”
“第二,”她竖起第二根手指,思路愈发清晰,“他既然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也知道我一定会想方设法为父翻案。那他最好的做法,就是切断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无助的孤女。可他为什么要主动抛出‘兵部卷宗’这个诱饵?这不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爹的事情有内情,并且给了我一个去查探的方向吗?这不等于……是在引我去查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派来的苏锦和疾风,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如果他真的居心叵测,那在我今天做出‘弃官道、追踪你’这个明显脱离他掌控的决定时,苏锦和疾风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将我强行制止,并向他汇报。可他们没有。他们选择了……听从我的命令。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什么?
陆风被林漱这一连串的反问,给问得愣住了。
他只知道萧晏之和魏康关系匪浅,便下意识地将对方划归为了死敌。可经过林漱这么一分析,他发现,那个安平侯的所作所为,确实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行为,根本不像一个想要掩盖罪行、斩草除根的帮凶。
反而更像一个……
一个在暗中观察、甚至在有意引导着什么的……棋手。
“小姐……你的意思是……”陆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的意思是,这里面,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林漱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萧晏之和魏康的关系,或许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甚至……他们根本就是貌合神离的政敌!”
这个推论,太过大胆,也太过惊世骇俗。
但不知为何,当林漱将它说出口时,她感觉自己,反而抓住了那条隐藏在所有迷雾背后,最关键的线索!
她将所有的信息,在脑中重新串联、组合、推演。
一个全新的、更加符合逻辑的可能性,渐渐浮现了出来。
“陆大哥,你试想一下。”林漱看着陆风,声音沉静而有力,“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萧晏之,他其实也想扳倒魏康。但是,魏康手握兵权,党羽众多,又深得朝中某些势力的支持,想要动他,难如登天。萧晏之空有圣上信任,手中却没有能将魏康一击致命的铁证。”
“而我爹,林德武,就是那个突破口!”
“我爹的案子,牵扯到了北境军务、朝堂党争,甚至可能还有皇子夺嫡的影子。这是一个足以引爆整个朝局的惊天大案!萧晏之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案子。他将我‘请’到京城,不是为了监视我,而是为了保护我,更是为了……利用我!”
“他知道,我爹的旧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有人像你一样,在暗中查探,寻找翻案的机会。他把我放在明处,当做一个‘饵’,就是为了引出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人!他想看看,我们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他也想看看,我们背后,还站着哪些支持我爹的势力!”
“他是在……借我的手,来钓出所有和他一样,想让魏康死的人!”
一番话说完,林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砰砰”狂跳。
这个推论,是如此的阴暗,如此的冷酷,充满了权谋者对人心的算计与利用。
但,这却是唯一能够解释萧晏之所有矛盾行为的、最合理的解释!
陆风彻底被林漱的这番分析给震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西岁的少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份在绝境之中,还能抽丝剥茧、洞察人心的能力,这份将自己置于棋盘之上,反向推演棋手意图的胆魄……
这……哪里还是那个只知道跟在将军身后,要糖吃的小丫头?
分明就是一个……天生的谋略家!
“如果……如果真如小姐所说……”陆风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敬畏,“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
林漱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决绝而锐利的光芒。
“既然他想看戏,那我们就演一场大戏给他看!既然他想借我的手,那我就索性,将这把刀,递到他的手上!”
她看着陆风,一字一顿地说道:“陆大哥,你那本账簿,就是我们最大的底牌。但这张底牌,不能由我们自己打出去。我们要让萧晏之,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去打!”
“怎么做?”陆风己经完全被林漱的思路所引领。
“很简单。”林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不,是让他,来找我们。”
她转过身,对着藏在远处的疾风,高声喊道:“疾风大哥,出来吧!”
疾风闻声,立刻从岩石后现身。他快步走到桥边,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陆风那身手的惊悸。
“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漱摇了摇头,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疾风和陆风,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指着陆风,对疾风说道:“疾风大哥,这位陆壮士,是我父亲的旧部。他……刚刚刺杀我,被我侥幸制服了。”
“什……什么?!”疾风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便要拔刀。
陆风也是一脸错愕,完全不明白林漱为何要这么说。
林漱却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冷静地说道:“不过,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我父亲冤案的内情。我现在要将他带回京城,亲自审问。但是,此人武功高强,我怕他中途逃脱。所以,我要你,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安平侯!”
“记住,”林漱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你要告诉侯爷,我抓到了一个‘刺客’,一个可能知道翻案‘证据’在哪里的‘刺客’。请他,派人来接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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