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被那污言秽语击垮。林漱却在那一瞬间,将所有的愤怒和寒意都压进了心底最深处,她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知道,愤怒和辩解在这一刻都是最无用的东西。对付流言最好的方式,不是去堵住造谣者的嘴,而是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狠狠地扇在他们的脸上。
她没有去扶母亲,而是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扫过刘氏、张婆子,以及院外所有围观村民的脸。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里的冰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大伯娘,张大婶,你们说我进福满楼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败坏了林家的门风,是吗?”
刘氏和张婆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静镇住了,但随即又挺起胸膛,认定了她是虚张声势。
“没错!”刘氏嚷道,“你敢做还怕人说不成?”
“好。”林漱点了点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口说无凭。既然你们认定我行为不端,败坏门楣,我林漱今日也把话放在这里。我们现在就去请里正做个公断,再请村里的几位长辈做个见证,一同去青石镇的福满楼,当面对质!”
此话一出,院里院外一片哗然。
主动要求去福满楼当面对质?这丫头是疯了,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刘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林漱竟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但转念一想,这正是她想要的,事情闹得越大,这小蹄子的名声就越臭,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去就去!谁怕谁!”刘氏立刻应下,生怕林漱反悔。
林漱的目光转向张婆子:“张大婶呢?你既然亲眼所见,想必也敢一同去做个见证吧?”
张婆子被林漱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事己至此,又有刘氏撑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去……去就去!我老婆子行得正坐得端,怕你不成!”
“很好。”林漱的声音愈发平静,“不过,既然要请里正和长辈们出面,总不能白白劳烦大家跑一趟。我们得立个字据。”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笔墨纸砚——这是她前几日特意买来,准备教弟弟识字用的。
“我林漱在此立誓,若今日在福满楼,经对质后证实我确有行为不端之处,我甘愿被逐出家门,从此与林家再无瓜葛,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她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一个女子,敢以自己的名节和性命做赌注,这份决绝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写完,她看向刘氏和张婆子,眼神锐利如刀:“那么,大伯娘,张大婶,你们呢?如果今天证实了你们所言皆是污蔑诽谤,你们又当如何?”
刘氏和张婆子一下子被问住了。她们光想着怎么把脏水泼到林漱身上,却没想过万一……
不,没有万一!一个乡下丫头,能和福满楼有什么正经生意?她们笃定林漱是在故弄玄虚。
“如果我们说错了……”刘氏眼珠一转,梗着脖子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们给你赔个不是!”
“赔个不是?”林漱冷笑一声,“我林漱的名节,就只值一句轻飘飘的‘赔不是’吗?不行!若证实你们是污蔑,你们二人,必须在村口,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娘和我磕头认错!并且,每人赔偿我们家五两银子的名誉损失费!你们敢不敢应?”
五两银子!
这个数字让刘氏和张婆子都变了脸色。这几乎是她们大半年的嚼用!
院外的村民们也议论纷纷,觉得这赌注下得太大了。
“怎么?不敢了?”林漱步步紧逼,“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吗?还是说,你们心里本就有鬼,说的全都是凭空捏造的谎话?”
“谁……谁说我不敢!”刘氏被激得满脸通红,她就不信,自己还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她咬牙道,“赌就赌!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张婆子见刘氏应了,也只能骑虎难下,哆哆嗦嗦地跟着点头。
“好!”林漱将写好的字据推到她们面前,“既然如此,就请二位画押。我们这就去请里正!”
很快,村里的里正林德全,一位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的老者,被请了过来。当他看完字据,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眉头紧锁。他看了看一脸决绝的林漱,又看了看气焰嚣张的刘氏,最终沉着脸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老夫今日就为你们做这个公断人!”
于是,杏花村出现了极为罕见的一幕。
里正林德全走在最前,身后跟着林漱母女,以及刘氏、张婆子,再后面,是浩浩荡荡一大群要去看热闹的村民。一行人,就这么朝着青石镇进发。
王氏一路都紧紧抓着林漱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充满了恐惧。
林漱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娘,别怕。相信我。”
一个多时辰后,这支奇怪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福满楼的门前。
福满楼的店小二看到这阵仗,吓了一跳,以为是来闹事的,正要上前驱赶,却被里正林德全一声喝住。
“我乃杏花村里正,今日前来,是为了一桩公案,要见你们钱掌柜。”
钱掌柜很快就被惊动了。当他从楼里出来,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尤其是人群中那个熟悉又瘦弱的身影——林漱时,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林里正,各位乡亲。”钱掌柜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问道,“不知诸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刘氏抢先一步,指着林漱,大声嚷道:“钱掌柜!你来得正好!我们村里这个叫林漱的丫头,不知廉耻,天天往你这酒楼里钻,败坏门风!我们今天就是来问问,她到底在你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钱掌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林漱,心中己猜到了七八分。他冷哼一声,说道:“这位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福满楼是正经的生意场所,什么叫‘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这话,不只是在污蔑林姑娘,也是在污蔑我福满楼的声誉!”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让刘氏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里正林德全上前一步,将事情原委和赌约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对钱掌柜一拱手:“钱掌柜,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和一个家庭的名誉,还请您能说句公道话。林漱姑娘,究竟是来贵酒楼做什么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钱掌柜身上。
王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刘氏和张婆子则是一脸看好戏的得意。
只见钱掌柜微微一笑,对着林漱点了点头,然后朗声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你们恐怕是误会了。林漱姑娘,不是来我福满楼做什么‘勾当’的,她是我福满楼请来的贵客,更是我们一桩大生意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错。”钱掌柜转身对店小二吩咐道,“去,把我们福满楼的招牌菜‘翠玉凉拌’端一盘上来。再把林姑娘每日送来的原料,也取一份来!”
很快,一盘色泽青翠、香气的凉菜被端了上来。紧接着,店小二又捧出一个用湿布包着的东西。
钱掌柜指着那盘菜,对众人说:“这,就是我福满楼近来卖得最火的招牌菜,‘翠玉凉拌’。而这道菜的独家原料供应商,正是林漱姑娘!”
说着,他亲手揭开了那块湿布。
当湿布下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时,所有来自杏花村的村民,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那里面的东西,他们太熟悉了!
不就是他们平日里喂猪都嫌弃的……猪婆草吗?!
刘氏和张婆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们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变成了滑稽的震惊和呆滞。
“这……这不可能!”张婆子失声尖叫,“这不就是猪婆草吗?这东西怎么可能上得了酒楼的桌子!还卖钱?”
“猪婆草?”钱掌柜摇了摇头,纠正道,“这位大婶,此物学名马齿苋,经林姑娘独家秘法炮制后,便成了这道价值一百八十八文一盘的‘翠玉凉拌’!林姑娘每日清晨,风雨无阻地为我福满楼送来处理好的原料,我福满楼则按份量付给她酬劳。这就是我们的生意,一桩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生意!”
一百八十八文一盘!
每日供应!
清清白白!光明正大!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刘氏和张婆子的脸上。她们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身体摇摇欲坠。
真相,以一种最首接、最震撼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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