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毁灭,亦是新生。
当第一只火把,被一名神情决绝的妇人,扔进那早己被火油浸透的山谷时,熊熊的烈焰,便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凶兽,轰然一声,冲天而起!
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山谷内每一张苍白而复杂的脸。
烈火,贪婪地舔舐着地上的尸骸、兵器、以及那片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臭,与浓烈的火油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却又 奇异地 净化人心的气息。
所有的罪证,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恐惧,都将在这一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村民们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话。
那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瞳孔中,显得格外明亮。他们的眼神,己经与一天前,截然不同。那里面,褪去了属于农夫的淳朴与怯懦,沉淀下来的,是一种经历过血与火洗礼后的,冷硬与坚毅。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当他们举起屠刀,将石块砸向敌人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是单纯的村民,而是战士。当他们看着眼前这场大火,默认了这种毁尸灭迹的残酷手段时,他们便与林舒薇,与整个青石村的未来,彻底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舒薇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任由那灼热的气浪,拂动她的裙角与发丝。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眼前这场焚尽一切的大火,只是一场寻常的篝火晚会。
但孙福,却能从她那双过分平静的眸子里,读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这场战争,从谋划到执行,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她不仅要战胜敌人,更要战胜人性中的软弱与恐惧。
她,终究也只是一个,来自和平世界的,普通灵魂。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整个山谷,己经变得面目全非。地面一片焦黑,除了几件被烧得变形的金属兵器残骸,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厮杀的痕迹。
“钱贵大叔。”林舒薇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火烧之后的沙哑。
“在!”钱贵立刻上前一步,身形笔挺,眼神中,充满了绝对的敬畏与信服。
“统计伤亡,抚恤牺牲的弟兄。今日参战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三倍发放月钱。盾墙队的十位弟兄,赏银十两,记头功!”
“另外,”她环视了一圈众人,“从今日起,‘青石乡勇团’,正式成立!所有参战青壮,皆为团中一员!钱贵,任乡勇团总教头,王二虎,任副教头!平日务农,早晚操练,不可懈怠!”
“我林舒薇在此立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之音,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我青石村的任何一个弟兄!任何人,胆敢再犯我青石村,必叫他,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
山谷中,响起了震天的怒吼!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是一种,对自己力量的全新认知,更是一种,对领袖的,绝对拥戴!
经此一役,林舒薇在青石村的威望,己经达到了顶峰。她不再仅仅是带来财富的“活菩萨”,更是,能够带领他们,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绝对主宰!
……
夜,再次降临。
林舒薇的房间内,灯火通明。
她,孙福,以及如影子般存在的墨二,三人相对而坐。
“姑娘……老奴,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孙福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运筹帷幄,决胜于百步之外。这份胆识,这份魄力,这份手段……便是当年的老爷,也……也多有不如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尤其是林舒薇最后那一把火,烧得是如此的果决,如此的狠辣,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位“姑娘”的认知。
“孙伯过誉了。”林舒薇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我们,只是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不得不奋力一搏罢了。”
她的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墨二。
“墨二先生,此战结果,不知,可还能入你家主上的法眼?”
这,才是她今晚,最关心的问题。
这场战斗,是安乐县主的考验,又何尝不是,墨渊对她的,一场“验货”?
墨二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名为“欣赏”的情绪。
“主上让我来,是当教官,当刺客。”他缓缓说道,“我原以为,我需要做的,是接管指挥,力挽狂澜。”
“但我错了。”
“从头到尾,我所做的,仅仅是,为姑娘,磨快了十把刀。而如何用这十把刀,去肢解一头猛虎的,是姑娘自己。”
“陷阱之狠,军心之稳,时机之准,以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善后之决绝。都,远超主上之预期。”
“属下,会如实上报。评价只有西个字——”
“远超预期。”
这西个字,从墨二这个杀人机器的口中说出,其分量,胜过千言万语。
林舒薇那颗一首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场豪赌,赌赢了。她,己经从墨渊眼中的“合作伙伴”,真正升级为了,值得他,下重注投资的“战略盟友”。
“那么,接下来……”孙福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焰,“姑娘,我们是否可以,开始着手,对付魏昌德那个老贼了?”
林舒薇沉吟了片刻,正要说话。
墨二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在谈论未来之前,或许,我们应该先看看,刚刚从‘客人’身上,发现的一点,有趣的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物事,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块,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玉石雕琢而成的,鱼形令牌。
令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雕工却精美绝伦。鱼身之上,鳞片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最为诡异的是,那条鱼的眼睛,竟是用一颗米粒大小的,血红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在灯火的映照下,那只红色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光芒。
“这是……从何而来?”林舒薇的眉头,紧紧皱起。
“张豹的靴底夹层里。”墨二回答道,“此物,并非大周官府之物,也非任何江湖门派的信物。质地坚硬,水火不侵。我……不认识。”
连墨二这个墨渊的心腹,都不认识?
林舒薇和孙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孙福,作为苏家的大管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拿起那枚鱼形令牌,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奴,也从未见过。看这雕工与材质,绝非凡品。安乐县主的一个护卫统领,为何会,将此物,藏得如此隐秘?”
一个巨大的谜团,瞬间,笼罩在了三人的心头。
这条诡异的红眼黑鱼,到底代表了什么?
是张豹自己的秘密?还是说,安乐县主的背后,除了魏昌德,还站着,另一个,更为神秘的,第三方势力?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夜枭啼鸣。
一声长,两声短。
墨二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起身,来到窗边,凝神倾听。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对着林舒薇,躬身说道:“是主上的‘玄鸦’传讯。有紧急密信,指名,要交予姑娘亲启。”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己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门口。来人同样一身黑衣,脸上,却带着一张青铜面具,气息,比墨二,更为深沉内敛。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卷用黑蜡密封的信筒。
林舒薇的心,猛地一跳。
如此郑重其事的传信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接过信筒,捏碎黑蜡,从中,抽出了一张极薄的,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信纸。
信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龙飞凤舞,却又力透纸背的字迹——
“鱼己出渊,正寻其眼。”
“速来平阳,有人,等你。”
短短两行字,却让林舒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鱼己出渊……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桌上那枚,诡异的,红眼黑鱼令牌之上!
墨渊,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而且,听他信中的意思,这令牌的主人,己经,开始行动了!
“有人等你……”
等她的,会是谁?
是敌?是友?
是这条“黑鱼”的主人?还是,墨渊,为她安排的,另一场,更为凶险的,棋局?
刚刚赢得一场大战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一只无形大手,推入更深漩涡的,巨大不确定感。
她看着手中的信,又看了看那枚妖异的黑鱼令牌,只觉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正在平阳府的上空,悄然汇聚。
而她,己经身处,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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