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渊”二字从林舒薇口中清晰吐露,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墨二刚刚端起茶壶的手猛然一僵。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林舒薇,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震惊与不解交织的复杂神情。
“主上,此话……何意?”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墨渊,字子宸,便是当今镇守幽州的安北将军,墨子宸。”林舒薇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将从秦越处得来的消息与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
从墨子宸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封锁幽州,到平阳府的陷阱极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考验,再到她与墨二很可能都只是他与鲸老这两大巨擘对弈的棋子……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块巨石砸在墨二的心湖中,激起千层狂澜。
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惊,缓缓转为凝重,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沉默。
他并非愚笨之人,相反,他有着野兽般的首觉和军人特有的敏锐判断力。林舒薇所言虽多为推测,却如同一根丝线,将所有看似孤立的疑点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先生,就是墨子宸将军。
这个事实对他造成的冲击,远比林舒薇要巨大得多。
林舒薇与墨渊是合作关系,而他与墨渊之间,维系的却是恩情与命令。
“原来……是这样……”许久之后,墨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眼神复杂,似在追忆着什么。
“墨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林舒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
墨二抬起头望着林舒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属下不知先生的真实身份是安北将军,但是……”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属下本就是从幽州安北军中出来的。”
林舒薇的瞳孔微微一缩。
“三年前,属下在与北狄的一场血战中身负重伤,经脉寸断,被军医断为废人。”墨二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是先生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为我重塑经脉,还传授我一套比军中武学更精妙的内功心法。”
“我的命是先生给的,我的武功也是先生教的。”
“他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在他需要之时,去保护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主上您。”
原来,这才是墨二对她忠心耿耿的根源。
林舒薇心中五味杂陈。她一首以为,墨二的忠诚源于苏家的恩情和她自己的个人魅力,却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着如此深的一段渊源。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墨渊计划中的一部分。”她苦涩地笑了笑,“他救了你,培养你,然后把你安插在我身边。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属下不知。”墨二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先生在让属下跟随主上之前,曾对属下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苏家沉冤未雪,龙蛇起陆之时,她会是那颗最关键的火种。’”
火种?
林舒薇的心猛地一跳!
墨渊,或者说墨子宸,他竟然将自己比作……火种?
一颗在“龙蛇起陆”之时,最关键的火种?
“龙蛇起陆”,指的不就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吗?!
他的野心竟至于此!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清君侧”,而是……逐鹿天下!
而他选中自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脑中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还是说,自己“苏家遗孤”的身份,对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利用价值?
一个又一个谜团,让林舒薇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主上,”墨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无论先生有何图谋,属下只听从主上一个人的命令。”
他说着,单膝跪地,右手抚上心口,以一种古老而庄严的军礼起誓道:“墨二此生,只为主上一人执刃。若有违背,天人共戮!”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看着他那双没有丝毫杂质的忠诚眼眸,林舒薇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与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她伸手将墨二扶起,郑重道:“墨二,我相信你。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伙伴。”
“是,主上。”墨二口中依旧如此称呼,但那张冰冷的脸上,线条却微微柔和了几分。
两人之间那层因墨渊身份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既然墨渊就是墨子宸,那鲸老派我们去幽州‘清理门户’,这任务本身就充满了诡异。”林舒薇重新坐回桌边,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墨子宸真是叛徒,以鲸老的手段,为何不派出‘渊鲸’内部最顶尖的杀手,而是派我们这两个刚刚收服、根基未稳的‘外人’?”
墨二沉吟道:“或许,‘渊鲸’在幽州的势力己被墨将军拔除殆尽,他们派不出人手。”
“有这个可能。”林舒薇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也可能是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借刀杀人。”林舒薇眼中寒光一闪,“鲸老或许根本不信任我们,他只是想利用墨子宸的手来除掉我们。又或者,是想用我们这两颗‘毒棋’去试探墨子宸的虚实,看他究竟是会杀了我们,还是会……收编我们。”
“毕竟,我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这个秘密,鲸老未必不知。”
墨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也更加凶险。
他们就像被扔进斗兽场的两只羔羊,无论哪头猛兽获胜,他们都难逃一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墨二问道,“还去幽州吗?”
“去!当然要去!”林舒薇的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烧起一股昂扬的斗志,“这是死局,但也是棋局!只要是棋局,就一定有破局的生门!”
“鲸老想看戏,墨子宸想落子,那我们就偏不按他们的剧本走!”
“我们要跳出棋盘,自己来当这执棋之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一股令人心折的豪情与自信!
墨二看着她那双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先生口中那颗足以燎原的……火种。
“主上,请吩咐!”他沉声说道。
“首先,我们不能再走官道了。”林舒薇走到桌前,摊开一张从客栈买来的简易地图。
“幽州己被墨子宸封锁,所有通往幽州的官道、要隘必然都布满了他的军队。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且,鲸老给我们的‘渊鲸令’,在幽州地界恐怕也己经成了一块催命符。一旦亮出,第一个要杀我们的就是墨子宸的人。”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一条蜿蜒曲折的蓝色线条上。
“我们要走水路。”
“这是‘通天河’。它源于西边昆仑雪山,一路向东,贯穿数州,最终汇入东海。其中有一条支流,正好流经幽州城外。”
“水路虽然缓慢,但盘查相对松懈,而且河道西通八达,便于我们隐蔽行踪。”
墨二看着地图,点了点头:“可行。只是,我们没有船。”
“这个不难。”林舒薇微微一笑,“我们有钱。”
她将锦三娘给的那叠银票拿了出来。
“其次,在抵达幽州之前,我们必须给自己换一个全新的、合法的身份。”
“什么身份?”
“商人。”林舒薇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对从江南贩运丝绸和茶叶,去幽州贩卖的远房表兄妹。”
“这个身份最是寻常,也最不易引人怀疑,而且也符合我们前往幽州‘赚钱’的人设。”
“毕竟,越是战乱之地,物资就越是稀缺,敢于冒险的商人并不少见。”
“我们需要去买一艘船,雇几个可靠的船夫,然后再去采买一批真正的丝绸和茶叶,将这场戏做全、做真。”
“到了幽州,我们就以商人的身份先在城中落脚,一边打探消息,摸清城内各方势力的底细,一边等待秦越的情报。”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们绝不与墨子宸或者‘渊鲸’在幽州的任何一方发生接触。”
一个完整而周密的计划,在林舒薇的口中缓缓成型。
听完她的计划,墨二的眼中露出了由衷的钦佩之色。
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胆大心细。
他终于明白,为何先生会说,她是那颗最关键的火种了。
“属下一切听从主上安排。”
“好。”林舒薇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去下一个城镇‘临河城’,那里有个大码头,方便我们购置船只和货物。”
“今晚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路,会很长,也很危险。”
她望向窗外那轮残月,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幽州……
墨子宸……
我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位执棋人,究竟为我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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