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雄的消失，像一根无形的、淬毒的尖刺，瞬间刺破了陆时晏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打破了湖畔别墅里那份刚刚萌生出的、脆弱的宁静。
整个夜晚，书房的灯，都没有熄灭过。
陆时晏动用了他遍布全球的情报网络，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不断地接收、分析、发出指令。无数的加密信息，通过卫星，在瑞士与世界各地之间，飞速流转。
苏清颜没有去睡，她就静静地守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蜷缩着身体。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只想陪着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到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到来了。但那个消失的人，依旧杳无音信。
“老板，”林风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器传来，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深深的挫败感，“我们查遍了欧洲所有的民航和私人飞机的离境记录，都没有发现顾正雄和秦岚的名字。海关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出境的警报。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可能。”陆时晏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一个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有我们忽略了的环节。”
“我们正在排查所有的偷渡渠道，港口、货运火车、甚至是边境的山路……但是，顾正雄的身份，他不可能选择这种方式……”林风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陆时晏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用手指，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大脑因为长时间的高速运转，己经开始发出抗议的嗡鸣。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顾正雄是一只狡猾到了极点的老狐狸。他绝不会用普通人能想到的方式，来为自己铺设逃生之路。
他一定，用了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方法。
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地待在一旁的苏清颜，忽然开口了。
“陆时晏，”她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沙哑，但思路，却异常的清晰，“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境’？”
陆时晏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清颜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自己脑中那个刚刚成型的、大胆的猜测，说了出来，“瑞士是一个中立国，而且，境内有许多不受任何国家法律管辖的、拥有独立主权的……特殊区域。比如，一些国际组织的总部所在地，或者……某些拥有特殊豁免权的私人领地。”
“如果，顾正雄的目的，不是逃离瑞士，而是进入这些‘法外之地’呢？那么，他就不需要经过任何海关或边检，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苏清颜的这番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陆时晏脑中所有的迷雾！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
他一首将思维，局限在了“逃离”这个概念上，却忽略了，对于顾正雄这种级别的人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风！”他立刻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新的指令，“立刻改变调查方向！给我查！查顾正雄在瑞士境内，所有可能与他有关联的、拥有特殊豁免权的组织和个人！尤其是……那些进行前沿生物科技研究的、背景神秘的私人基金会！”
他几乎可以肯定，顾正雄这个老狐狸，一定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这样一个可以规避所有法律制裁的“安全屋”！
而那个地方，十有八九，与他一首觊觎的、苏清颜母亲留下的那些研究成果，有关！
“是！老板！”林风的声音，也瞬间重新振作了起来。
新的指令，带来了新的希望。
然而，就在陆时晏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那条狐狸尾巴的时候，一个来自奥地利的、意想不到的电话，却将他所有的部署，再次彻底打乱。
电话，是顾文惜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焦虑和绝望，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时晏！时晏你听到了吗？！成功了！手术成功了！”
“什么？！”陆时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手术不是定在明天吗？怎么会提前了？！”
“是克劳斯教授的决定！”顾文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他说，砚臣的情况，突然恶化，等不到明天了！专家团队在拿到你发来的技术方案后，连夜进行了模拟和推演，最终决定，提前进行手术！就在刚才……就在十分钟前，手术结束了！”
“克劳斯教授亲口告诉我，手术……完美成功！砚臣颅内的淤血，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他受损的神经中枢，在……在你提供的那个神奇的技术方案的引导下，正在以一种……医学奇迹般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
“医生说，他……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时晏！他能醒过来了！”
说到最后，顾文惜再也无法抑制，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
这个消息，像一颗最灿烂的太阳，瞬间穿透了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
苏清颜激动得，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汹涌而出。
成功了！
她妈妈留下的“礼物”，真的创造了奇迹！
陆时晏的心，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好消息，而剧烈地跳动着。压在他心头长达二十二年的那块巨石，在这一刻，终于，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彻底粉碎了。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喜悦之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违和感，却像一根最细小的针，轻轻地，刺了一下他的神经。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快得，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刻意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
“小姨，”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喜悦中，冷静下来，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刚才说，砚臣的情况，是‘突然恶化’？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顾文惜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后怕和困惑，“就在昨天晚上，你告诉我顾正雄失踪了之后不久，砚臣的生命体征，就突然开始急剧下降。心率、血压、血氧……所有的指标，都在疯狂地报警。医生们都束手无策，说……说就像是他的身体，在主动地，放弃求生的意志一样。”
“如果不是克劳斯教授当机立断，决定立刻手术，他可能……根本撑不到今天早上。”
陆时晏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顾正雄前脚刚刚失踪，顾砚臣后脚就“突然”病危，从而迫使手术不得不提前进行。
这两件事之间，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毫无预兆地，从陆时晏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林风！”他几乎是咆哮着，对着通讯器吼道，“立刻给我查！查奥地利那家医院！查所有参与了这次手术的医护人员！查他们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和银行账户！快！”
“老板？出什么事了？”林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般的指令，吓了一跳。
“别问！快去查！”
陆时晏挂断电话，整个人的身体，都因为那个可怕的猜测，而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同样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的苏清颜，用一种艰涩无比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清颜，我们……可能都错了。”
“顾正雄那个老狐狸，他真正的目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逃跑。”
“他……是冲着砚臣去的。”
苏清颜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顾正雄为什么要冲着一个己经昏迷了二十多年、对他毫无威胁的顾砚臣去？
他图什么？
“你想想，”陆时晏的眼神，变得无比骇人，他像是陷入了一个疯狂的、自我推演的迷局，“为什么，砚臣会在那个时间点，‘突然’病危？为什么，手术会那么‘巧合’地，提前进行？”
“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而这个人，就是顾正雄！”
“他利用秦岚，从我们身边金蝉脱壳，制造失踪的假象，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追捕’他的这件事情上。而他自己，却用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奥地利！”
“他买通了医院里的人，对砚臣动了手脚，人为地，制造了他病危的假象！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我们，不得不立刻、马上，使用你母亲留下的那个技术！”
“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技术方案的存在！他知道，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最有价值的‘宝藏’！”
“他嫁祸秦岚，牺牲苏婉，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陆时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骇与暴怒的血色。
“——为了逼我们，亲手，将那份‘神迹’，送到他的面前！”
“他根本就没有失踪！”
“他现在，一定就躲在奥地利那家医院的某个角落里，像一只最贪婪的秃鹫，等着窃取我们用尽一切换来的……胜利果实！”
陆时晏的这番话，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苏清颜的天灵盖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逆流回了心脏，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如果……如果陆时晏的猜测是真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
就在这时，陆时晏的手机，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林风。
陆时晏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老板……”林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溃的惊惶。
“我们……我们上当了。”
“就在五分钟前，奥地利医院的内部网络，遭到了不明黑客的猛烈攻击。储存着那份技术方案的服务器，整个……整个都被清空了！”
“而且……”
“克劳斯教授的团队，刚刚在对顾砚臣先生进行术后检查时，发现……发现他的身体里，被植入了一枚来源不明的、超微型生物芯片！”
“那枚芯片，不仅窃取了他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甚至……甚至还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复制了……复制了那份修复技术，在他体内运作的……全部核心流程！”
“老板……顾砚臣他……”
林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从一个病人，变成了一个……活的……实验品！”
“顾正雄那个畜生！他不仅偷走了技术，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了他验证技术的……第一个……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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