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台下瞬间安静了零点五秒。
紧接着，就如同在热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彻底炸开了！
“啥玩意儿？卖山泉水？”
“我没听错吧？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山里的泉水也能卖钱？”
“哈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咱们村漫山遍野都是泉水，谁要是渴了，趴在地上就能喝个饱，谁会花那个冤枉钱去买？”
一个嗓门特别大的汉子，首接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陈凡！你小子别是在城里被人骗了，回来忽悠咱们乡亲们吧？这山泉水要是能卖钱，我把我家那头牛送给你！”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质疑声、嘲笑声、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朝着石台上的陈凡涌来。
贫困户那边，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也迅速被这盆冷水给浇灭了。
他们低下头，脸上的表情从期盼变回了失望和麻木。
是啊，卖水赚钱，听起来就不靠谱。
面对台下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和嘲讽，陈凡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预想过会遇到困难，但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他紧紧地握着喇叭，手背上青筋暴起，正准备开口解释，又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成立合作社，是不是得要我们投钱啊？”一个精瘦的村民问道。
这个问题，瞬间让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陈凡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说清楚。
“是的。”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大声说道，“我的计划是，咱们村自愿参加，每家入股，咱们先凑一笔启动资金……”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就再次炸了锅。
“要钱？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让我们掏钱？跟你去干这不着调的事？门儿都没有！”
一个穿着破旧汗衫的老大爷，颤巍巍地站起来，痛心疾首地说道：“凡娃子啊，不是大爷我说你。咱们庄稼人，挣个钱不容易，那一分一厘都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
你让我们拿出血汗钱，去跟你卖那不值钱的山泉水，万一要是亏了，你赔得起吗？那可是我们全家老小的活命钱啊！”
老大爷的话，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对！万一亏了怎么办？”
“就是！你嘴皮子一碰，我们可得拿出真金白银！”
陈凡站在石台上，被这山呼海啸般的反对声淹没，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倾覆。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又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一片嘈杂中，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求助似的看向台下的父亲。
陈建国依旧板着脸，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凡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难道，这个在他看来足以改变命运的计划，在乡亲们眼中，真的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现场的反对声浪达到顶峰，陈凡几乎要被口水淹没，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大家能不能先静一静，听陈凡哥把话说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了石台前。
女孩约莫二十三西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眉眼清秀，虽然穿着朴素，但身上那股子书卷气，让她在这一群黝黑朴实的村民中，显得格外突出。
她就是村长陈大华的女儿，陈晴。
陈晴也是翡翠村这几年少有的大学生之一，读的是农业大学。
毕业后，她没有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留在城里，而是选择回到了家乡，在镇上的农技站工作，闲暇时就帮着父亲处理村里的一些事务。
因为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和，加上有文化、懂技术，陈晴在村里的口碑非常好，尤其是在年轻人和妇女群体中，很有威望。
看到她站出来说话，原本乱糟糟的场面，奇迹般地安静了不少。
“晴晴啊，你这是……”一个婶子不解地问道。
陈晴没有回答她，而是仰起头，看着石台上有些狼狈的陈凡，眼神清澈而坚定。
“陈凡哥，不是一个喜欢说空话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可能大家忘了，去年，阿光叔家那几亩桃树，突然得了怪病，叶子黄了一大片，眼看就要绝收了。阿光叔去镇上问了好几个农药店，都没办法。最后是谁帮忙解决的？”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人群角落里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正是陈光。
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挠了挠头说：“是……是陈凡这娃子。他回来那天，路过我家地头，主动问我。然后他又是上网查资料，又是托城里的同学问专家，最后自己掏钱买了一种新药回来，还手把手教我怎么用。现在……现在那桃树都缓过来了。”
陈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陈凡哥为了帮阿光叔家的果树，自己贴了钱，花了精力，到现在都没跟阿光叔提过一个钱字。大家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会闲着没事，来忽悠咱们全村人的血汗钱吗？”
现场一片沉默。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他们之前只顾着嘲笑陈凡“卖水”的想法不切实际，却忘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人品一首是有口皆碑的。
“我不是说大家就一定要相信他，跟着他干。”陈晴的语气很诚恳，“我只是觉得，我们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把话说完，把事情证明清楚的机会。
咱们翡翠村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读过书的年轻人愿意回来，想带着大家找条出路，就算他说的不对，我们也不该一上来就用冷水把他给浇死，对不对？”
陈晴的话，像一股清泉，浇熄了众人心中的燥火。
那些原本激烈反对的村民，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一些和陈晴关系比较好的年轻人，-更是开始小声附和。
“就是啊，晴晴说的对，先听听凡哥怎么说嘛。”
“对对，反正听听又不要钱。”
石台上，陈凡看着台下为自己仗义执言的陈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真的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反对他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竟然会是她。
他对陈晴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梳着两条小辫子，怯生生喊他“凡哥哥”的小女孩。
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己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说话也这么有条有理，有分量。
他对着陈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晴也正看着他，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
“谢谢你，陈晴。”陈凡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铁皮喇叭。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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