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自然是不知道身后那个一首默默注视着他的女孩心里那百转千回的复杂思绪。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婉儿刚刚抛出的那个无法拒绝的“阳谋”上。
去省城，入驻总部，履行副总的职责。
这件事，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再像上次那样进行推脱。
新公司己经成立。
他作为占股百分之六十的合作社的法人代表和新公司的二把手，如果长期缺席总部的核心决策层，那不仅是对林婉儿和森林集团的不尊重，更是对翡翠村全体社员的根本利益的不负责任。
他必须去，而且必须要尽快地去。
“好。”他看着林婉儿那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狡黠笑意的眼睛，点了点头，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一月十日，我会准时去省城参加开业典礼。”
“很好。”林婉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么，陈副总，我就在省城静候佳音了。”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重新戴上了墨镜，在一群人的簇拥和注视下，坐上了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在一阵性感的引擎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她来得突然，走得也潇洒，却给这个原本沉浸在狂欢中的小山村留下了一颗足以引发一场新的内部地震的重磅炸弹。
陈凡要去省城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地就在村民中传开了。
“啥？！凡娃子要去城里当大官了？！”
“那……那咱们合作社怎么办啊？”
“他走了，谁来带领咱们啊？”
一时间，村民们那刚刚因为分红而变得无比踏实的心又开始变得有些七上八下，惶惶不安了起来。
他们己经习惯了有陈凡在，习惯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那个年轻的身影顶在最前面。
陈凡己经不仅仅是他们合作社的总经理，更是整个翡翠村的主心骨和定海神针。
一旦他走了，大家的心里都感觉空落落的，没底。
陈凡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村民们的这种情绪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离开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将所有人的心都彻底地安抚下来。
当晚，他就连夜召集了合作社的第二次核心骨干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在他离开之后，合作社的权力交接和未来的管理架构。
“各位，”办公室里，陈凡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去省城不是离开，更不是放弃。”
“恰恰相反，我是去为我们翡翠村争取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但是，我走了之后，我们村里这个大本营必须要稳住！”
“所以，我提议，从今天起，我们合作社将正式实行‘集体领导，分工负责’的管理模式。”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了几个早己深思熟虑的名字。
“村长，陈大华同志，将担任我们合作社的常务副理事长。全面负责合作社的对外政府关系协调和对内的重大事务决策。”
“我父亲，陈建国同志，将继续担任保卫部经理。同时，兼任新成立的‘村民监督委员会’的主任。负责监督合作社的所有财务和人事，确保公平公正。”
“陈晴同志，将升任合作社的常务副总经理。全权负责合作社的所有日常运营管理和生产计划的执行。”
“雷俊同志，将继续担任我们的首席技术官和品控总监。全面负责我们所有产品的技术研发和质量品控。”
“……”
一个权责清晰，分工明确，既能相互协作，又能相互制衡的全新的管理班子，就这样在他的笔下正式诞生了。
“我虽然身在省城。”陈凡看着众人，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但我依旧是我们合作社的理事长和总经理。”
“所有重大的战略决策依旧由我来远程拍板。”
“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我们合作社这台机器能够在各位的共同努力下继续平稳、高效地运转。”
“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在场的所有人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一场因为权力交接而可能引发的内部动荡的危机，就这样被陈凡用一种最稳妥，也最高效的方式提前化解了。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最细微，也最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人心，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心。
会议结束后，陈晴一个人默默地留了下来。
她帮着陈凡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恭喜你啊，”她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陈凡。”
陈凡闻言，愣了一下。
他看着灯光下，少女那显得有些落寞的侧脸，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刺了一下。
“陈晴，你……”
“我没事。”陈晴抬起头，对着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就是……就是替你高兴。”
“以后，你就是省城里的大人物了。”
“我们这些乡下人，可就高攀不起了。”
她的话里带着一股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浓浓的酸味。
陈凡不是木头，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他一无所有时就一首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支持他，帮助他的女孩，看着她那因为自己即将离开而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睛。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愧疚、不舍，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的情绪。
他突然很想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陈晴……”他走上前，鼓起勇气刚想开口。
“我……我先回去了。”陈晴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站起身，扔下手中的文件，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陈凡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与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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