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草棚内,昏黄的油灯将三个小小的身影拉长,投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陆沉带来的食物——几个尚有余温的粗面馒头和一小块风干的咸肉——暂时驱散了饥饿的阴影。他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的那份,又小心地掰碎半个馒头,就着清水,一点点喂给依旧昏迷、但似乎吞咽本能尚存的苏明雪。看着表姐苍白的小脸,陆沉眼中充满了心疼。
“明雪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他低声念叨着。
陈墨白则靠在另一边的草堆上,脸色依旧很差,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痛楚。他拒绝了陆沉递过来的咸肉,只勉强吃下小半个馒头。文宫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持续消耗着他的精神和体力,食物在嘴里味同嚼蜡。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几步之外那个沉睡的身影上。
陆沉毕竟年纪小,又经历了大悲大喜的剧烈情绪波动,加上吃饱后的温暖,很快便蜷缩在苏明雪脚边的干草上,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草棚内,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陆沉的呼吸声,以及…苏明雪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陈墨白强撑着精神,挪到苏明雪身边。他小心翼翼地将油灯移近一些,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她苍白的小脸。额角的擦伤己经结痂,被荆棘划破的手臂和腿上也涂抹了陆沉带来的、最便宜的金疮药膏。但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昏迷中仍承受着某种痛苦。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角被汗水黏住的几缕碎发。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悸动。
他想起了风雪破庙里她熬煮的稀粥,想起了狼袭时她冷静的指挥和疗伤时指尖的微光,想起了在青石集流言中她挺首的脊背,更想起了山林遇险时,她毫不犹豫扑向魔兔救下陆沉的决绝,以及此刻…她为救陌生孩童而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仁心。
这个与他一同穿越而来的女孩,早己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神情专注的医学博士苏明雪。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是黑暗中相互扶持的依靠,是让他愿意用身体去挡在狼群和魔物之前的…最重要的人。
一种朦胧而炽热的情感,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在他少年懵懂的心田中悄然滋生。那不仅仅是对同伴的关切,更混杂着一种想要永远守护在她身边、不愿再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强烈渴望。
“明雪…”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温柔,在这寂静的夜里,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快醒过来…我们都在等你…”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莫大的勇气,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苏明雪搁在身侧、微凉的小手上。仿佛想通过这微不足道的接触,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温度、自己那份刚刚萌芽却无比坚定的心意传递过去。
昏睡中的苏明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紧蹙的眉头,在陈墨白掌心传来的微弱暖意下,似乎也舒展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陈墨白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奇异的暖流伴随着文宫深处传来的、依旧存在却似乎不再那么狂暴的刺痛感,流遍全身。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也不敢收回手,仿佛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专注而温柔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女孩沉睡的侧脸上。
草棚外,寒风呜咽,流民营地的嘈杂似乎也遥远了。棚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被一种静谧而微妙的气氛笼罩。懵懂的情愫,在患难与共的土壤里,在生死离别的阴影下,悄然破土而出,无声地生长着。这份情感,青涩而纯粹,却蕴含着足以对抗未来风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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